吳窺江瞥見鍾在禦拎的糕點,不滿道:“就想著夏姐和小百,我的呢。”
鍾在禦隻感覺被觸碰的皮膚燙一陣疼一陣,一種密密麻麻深刻感入骨入髓。他眨巴眨巴眼,把眼淚憋回去。
整個過程持續了幾分鍾,誰都沒有吭聲,球場上時不時傳來進球的高亢與歡呼聲中,還有清晰的呼吸聲浮浮蕩蕩。
“我知道你來了,故意沒給你買。”鍾在禦再抬頭,眼珠子咕嚕轉一圈,露出活潑的笑。
他笑起來真是天真爛漫,吳窺江什麼念頭都沒有了,鼻尖裏全是糕點的甜蜜。
鍾在禦又說:“那我請你去寢室坐坐吧。”
這輕鬆的語氣與勢在必得的小眼神,吳窺江思維無限發散,想這和你今晚跟我回家差不多嘛。他沒想到鍾在禦也會有讓他招架不住的一天,他像隻被主人擼舒坦了發出嚕嚕嚕聲音的家貓,愣愣地點頭。
另一邊,小保安無力地張張嘴,能塞進一顆鹹鴨蛋。
鍾在禦發現他,旋即轉身熱情地揮手:“值班啊!”
顯然是認識,怎麼又認識?這對誰都熱情似火的性格,吳窺江還是想把他關小黑屋,從此隻對自己笑。
黝黑的小保安也樂嗬嗬地揮手:“要換班了!他是你朋友啊!”誤會一場,不過他還是覺得這個臉色冷峻的人不是好人。
鍾在禦說:“他想參加成人高考,問我借過資料。”
“專門找你借啊,小森林成績不比你差,怎麼找你不找他啊。你寢室有人嗎,帶我認識室友嗎。”吳窺江拿腔作調,他故意落後鍾在禦半步,盯著他烏黑後腦勺,無數次幻想過這個畫麵,也無數次疼得他撕心裂肺。
真是字字句句都在討債。
這人就不能理,越理越來勁,鍾在禦頭也不轉:“寢室沒人,有人我帶你去做什麼。”
沒人沒人沒人……吳窺江心裏正義和邪惡的天平不停地搖擺,某一瞬間善良的小吳天使,用他那圓滾滾胖乎乎的身體占據上風。
宿管阿姨在玻璃窗後織毛衣,按著老花眼鏡看了滿眼頭昏腦漲,深度懷疑老花眼是被一屆一屆的帥哥閃出來的。
四人間倒是冷清,顯然都不常住,缺生活氣。吳窺江一眼就認出鍾在禦的床鋪,正對門那個,床單被罩他似曾相識。
下午室外日光不足,啪,鍾在禦開燈,窺見桌上的水晶球。密封的冰天雪地裏,一對西裝小人手拉手。
明明是假人,吳窺江想他們也會冷吧。
視線不約而同落到一處,吳窺江怕暴露自己的動機與欲望,生拉硬拽地扯了個詭異話題:“你猜他們冷嗎?”
鍾在禦果然中計:“啊?”
吳窺江摸了摸鼻子,拉開椅子大刀闊斧地坐下:“肯定冷啊,吳佩漢小時候玩芭比娃娃,對你沒聽錯他小時候玩芭比娃娃還偷偷讓我給他買公主裙,其實他讓所有人都給他買過。到天冷的時候,他會給娃娃套上所有衣服,等天熱了再酌情刪減……”
鍾在禦不聽他神叨叨的話,嘩啦一聲拉開抽屜,裏麵隻有一張生肖借記卡。
他說:“老板,這裏麵是我欠你的醫藥費和學費,我們錢貨兩訖好不好。”
錢貨兩訖豈不就是再無瓜葛?今後毫不相幹?他情願鍾在禦欠他,欠到他相思成疾時,還能以討債為借口吊命續氣,
吳窺江喉嚨幹澀,仿佛生吞刀片。無數利刃冷酷地劃拉他的內髒,直至攪成一腔鮮血淋漓的碎屑,再不成人形。
他一直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暗地裏叫私家偵探跟蹤,隨著他的作息而作息——幸虧鍾在禦也是忙人,否則有資金投入抵不過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老板還不作為。那樣他們好像還在一起,不過各自忙碌,像全國無數對異地而居的情侶,以繁冗的工作抵禦寒夜孤寢的難寐。
也會想,會不會是被一廂情願的情侶們烘托出來的理想借口,愛人在身邊都得觀察蛛絲馬跡,不在身邊豈不是得揣著明白裝糊塗。
吳窺江遲疑著,看著拿卡的手,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吐血:“錢貨兩訖,你是想——”
鍾在禦的眉宇間完全是少年人的無邪,他歪了歪頭:“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換我追你啦,我兩年內就攢了那麼多錢,以後還能賺更多的錢。公司缺錢了就跟我開口,以後我養你。”尤嫌氣勢不足,他挺起胸膛,坐在書桌上,“以後你奶奶要是再敢罵我奶奶,你跟她說你要靠我養!我替你撐腰!”
“什麼你奶奶我奶奶,跟繞口令似的。”吳窺江低著頭,雙手顫抖地扒在他膝蓋上,他也跟做夢似的,聲音愈發有氣無力,“你怎麼想的,當時三兩句話就把我打發了,還想三兩句話把我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