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景早已經猜到了,卻一直不敢麵對現實。

上次見麵,爸爸對正住著的宮殿竟然十分陌生,找個杯子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桌上的台曆是人界的時間,靜止在1月1日,說是不想吃飯要看電視劇,目光卻時不時瞟向門口,怕有什麼不速之客似的。

王炎景以為,爸爸看破了邵何安站在外麵的事情才表現得反常。

其實爸爸怕的是罹遷,怕的是好不容易等來的父子團圓時光被打斷。

“你什麼時候知道爸爸被關著的?”王炎景接受了現實,便追著邵何安問個明白。

“罹遷和我決鬥的時候,選的是魔界的煉獄。”

王炎景沒有耐心聽下去,急急問,“我爸爸在煉獄?他怎麼樣?是不是天天被火燒著?”

“不會。爸爸隻有魂魄沒有肉身,受刑也感覺不到痛苦。”

“那……他們關著爸爸幹什麼?”

“不讓他投胎,不讓他見你。他受了結界的影響,會不斷回憶痛苦的事情,想象自己最害怕的未來。一開始,他分得清幻想與現實,時間長了就失去判斷的能力,將所有可怕的畫麵當成是真的。”

王炎景苦笑,“魔族折磨人的方式真多啊。”

“你忽然要看爸爸,罹遷嚇了一跳。他不知道人類承受的極限是什麼樣的,讓我和爸爸談談。幸好,爸爸抱著再見你的希望,沒有崩潰,聽到你的近況就恢複了不少。”

“你說的準備是把我爸轉移到那座宮殿,讓他恢複正常?”

“嗯。等他能夠偽裝成平靜生活的樣子,就是準備好了。”

王炎景懊惱,“我應該早點去看他。”

“罹遷不會答應的。”

“也是。”王炎景看向魔王哥哥送來的那把匕首,“我太天真了,真的把他當哥哥看。”

“他確實把你當弟弟,也確實無法接受你爸爸。”

王炎景聽到邵何安還在說罹遷的好話,崩潰了,“所以要折磨他嗎?我爸已經死了,他死的時候才42歲!他為了養我,一輩子做著別人眼裏的瘋子,受的罪還不夠嗎!”

邵何安不說話,靜靜地由著他發火。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火。”王炎景揉揉眉心。

邵何安幫著他按摩僵硬的肩背,“該道歉的是我。”

“我爸不讓你說,你也沒辦法吧。”王炎景知道自己爸爸的性子,笑了笑,讓嘴巴保持高興的弧度卻止不住眼淚漫上來滿了眼眶,“他特別難纏,得不到就鬧,就算在魔界也沒辦法改過來。”

邵何安不言不語地抱住他。

王炎景難過了一會兒,擦擦眼淚,首先看到的是罹遷送的那把匕首。

顏色通透的低階匕首,在陽光下接近透明。不過,它有著鋒利的棱角,能夠劃破皮膚能夠刺進血肉,脫不掉致命危險的武器本質。

“我要找罹遷談談。”王炎景推開邵何安,下了決心。

“不行,你會有危險。”

“我知道,但我不能放著爸爸不管!”

“孩子呢?”

邵何安一句話,把王炎景豁出性命的決心給動搖了。

王炎景愕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是啊,他有孩子。他去找罹遷攤牌,邵何安不會放任不管,最壞的結局不是雙雙死去,而是再搭上一條沒有見過世間美好就消失的無辜性命。

“我再想想。”王炎景煩躁地抓著頭發。

邵何安沒有抱住他,定定看著忽然暗下來的陽台,“沒時間了。”

“什麼?”王炎景跟著看過去。

光線暗下,黑霧繚繞,隱隱透著一個人影。

“哥。”王炎景一看便知是誰,狠狠心走上去,“你來了。”

他走出兩步便被邵何安拉住了,“別過去。”

魔王罹遷現身,穩穩站在陽台不近一步,手裏的大刀卻燃著猛烈的火焰:時不時往上躥,紅光填滿了整個屋子,炙烤的熱浪完全不受距離的限製,讓人感到由內到位的躁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