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菀菀睡夢中沒有那些噩夢,隻有那些似乎已在記憶中淡去的時光。
突然,一陣喧囂聲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第一反應看自己手心手背,發現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嫩,心下才放心下來。
“母親,我和阿哥來接你們,這一路上還有很多流民,下著暴雨,天氣也不好。”
“阿瑤,你讓雲天過來就行,你一個女孩子,路上多危險。”李氏頗為擔心的說道。
“沒關係的,你們一日不到,我和父親心都不會安。”話語間,似是相當有主意。
李氏歎了口氣,又絮叨關心了兩句。
薄菀菀嘴唇顫抖,這不是別人,正是將整個薄家拖入泥潭的阿姐。
薄亦瑤的母親,是薄弘的第一任妻子。
那個時候,薄弘還是一個不起眼的校尉,而他的原配,則出自大名鼎鼎的涼州段氏。
可惜當時段氏福薄,在生薄亦瑤的時候,遭遇難產,最後撇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撒手人寰。
這一切,都是薄弘沒有想到的。
後來因為他為已經腐朽不堪的燕朝賣命,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所以這兩個孩子,就被段氏的父親段明瑞接走了。
再後來,好不容易脫離出了長安,被下放到老家隴右,娶了李氏,也過上了正常的日子。
但就在這時,大穆成立了,之後的幾年,薄弘做為降將,專門追捕燕朝餘孽,生活才算是比較平穩。
薄弘這人,打仗才能天賦異稟百年難遇,人品更是赤膽忠心,對弟兄掏心掏肺。
但人無完人,他在對待上位者時,腦袋卻不大靈光。
剿滅燕朝餘孽,薄弘沒有心理負擔,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燕朝末帝,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幾個有過命交情的兄弟。
這件事,像是一根倒刺,紮在了薄弘心中。
更何況,他有兄弟有妻有子,就算是為了這些人考慮,也要邁出這一步。
而推翻燕朝的大穆,到底也是珍惜這樣的天生將才,再加上對方聞弦歌而知雅意,那就順坡下驢,收了這樣的人才。
這才有了此時上京這一幕。
“阿菀!”薄亦瑤開心的掀開簾子,看著薄菀菀睜得溜圓的眼睛,滿臉都是笑意。
她衝過去,極為親熱的抱住了許久未見的妹妹。
“想死姐姐了,聽母親說你路上生病,現下可好了?”
薄菀菀身子沒動,眼神卻有點閃躲,聽到問話,趕忙點了點頭,隨後不著痕跡的想要掙脫懷抱。
薄亦瑤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看來還沒好,沒事,到了長安,阿姐給你找禦醫。”
薄菀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點僵硬的笑容。
禦醫,當然是阿姐一句話的事啊,畢竟她的外祖父,現在已經成了大穆位極人臣的段太師,開國功臣之一。
“謝謝阿姐。”細如蚊蠅的聲音,從她口中飄出。
薄亦瑤看到妹妹乖巧順服的模樣,分外滿足,又叫隨身侍衛拿出了好多吃的玩的,忙得不亦樂乎。
薄菀菀看著那些明顯花費心思收過來的小東西,還有精致可愛的糕點,卻一點提不起勁。
“阿瑤,阿菀可以上路嗎?”薄雲天也站在了門口,他身姿挺拔如鬆,麵無胡須,是赫赫有名的玉麵少將軍。
至於這個少將軍的名頭,是因為段太師的光環加持,還是因為薄弘,就不得而知。
“阿菀?可以走了嗎?”薄亦瑤笑著問道。
顯然已經不會認為她會拒絕自己。
薄菀菀嘴中發苦,看了看李氏,確定她麵容上也帶著想早點動身的意思,這才點了點頭。
萬事俱備,隊伍重新出發。
雨還在下,不過小了很多,有了薛大有的護航,還有薄雲天的帶路,盡管不好走,卻還是在向長安緩緩接近。
薄菀菀坐在馬車上,看著遠處高高聳起的巍峨建築,心中越發凝重。
上輩子的老路,她是原路踏回來了。
“阿菀,看,那就是長安,咱們馬上就到。”薄亦瑤趴在跟前,用誘哄小孩子的語氣,興奮的給她介紹。
薄菀菀點點頭,眼裏半點光芒也無。
薄亦瑤正準備在說話,馬車後麵響起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車隊緩緩放滿了速度。
她扭頭看去,一群麵圍黑巾,腰配環刀的男人駕著馬匹呼嘯而過。
為首的一人,身姿更是不同尋常,微微躬下的腰身,充滿了力量,好似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豹。
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帶著寒氣。
對目光的察覺,更是敏銳,盡管在顛簸的馬匹上,但在薄菀菀看過來的那一秒,便飛快的捕捉到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