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意外。
要知道,陳蘭心早先被林傾塵毀了清白,若非夏明懿當初將這件事攬下,她這輩子都可能抬不起頭來,永遠活在世人的指指點點中。如今,她居然要和傷害過她的人去魏國,這讓夏明懿如何也想不明白。
無法理解她這樣做的原因,夏明懿關心問道:“他可是有為難你?或者威脅你什麼?”
陳蘭心緩緩搖頭,道:“他不曾威脅我什麼,我承認先前對他恨之入骨,而今,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感覺。”
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經曆了這麼多事,似乎看透了一切,也看開了很多。她莞爾一笑,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這一年來,他每天都會悄悄來你府上‘做客’,就在我窗前那棵樹上,靜靜的看著我。即便我視若不見,但時間長了,冥冥中,好像便已經成為一種奇怪的習慣了,以至於突然某一天看不到他,心裏都會覺得空落落的。”
夏明懿從未想過竟有這種事,他耐心聽她講完,問道:“所以呢?你喜歡上他了?”
想想都覺得難以置信。那可是她的仇人啊。
陳蘭心此時的心境已不複往日一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語氣平靜的回答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但至少不再排斥他的出現。”說到這裏自嘲一笑,“老實說,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可我又不想欺騙自己,你明白嗎?”
夏明懿靜靜的看著她,須臾,道:“你想好了?確定要和他走?”
陳蘭心目光如鏡,看的十分通透,漸漸,變得溫和起來,語氣堅定地道:“是,我想好了,不論今後我會不會後悔這個決定,但他畢竟是孩子的生父,我相信他會對孩子很好。而且我也知道,你對我沒有那種感情,我們不如彼此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一陣靜默過後。
“我明白了。”
千言萬語,已經一切盡在不言中。
夏明懿道,“明日我便給你合離書。”
終於走到這一步,陳蘭心驀然覺得輕鬆很多。一直以來,她受他恩惠太多,欠他的也多。臨離開前,發自內心的感激道:“多謝王爺。這段日子以來,承蒙您的照顧,無論如何,謝謝。”
夏明懿或多或少的猜到,陳蘭心會做出這個決定,除了有林傾塵這層原因外,還有一個,那便是自己和楚宴。
他知道,他和楚宴之間的親密關係,裏裏外外,早已是心照不宣。所以,看似是成全了她,又何嚐不是她成全了自己?
不過,這些都已經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都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人。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比合適更重要的了。
......
兩個月後。
江陵素有“魚米之鄉”的美稱,小橋流水,商旅遍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但凡來過這裏的人,無不流連忘返,回味無窮。不論曆史悠久,還是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宣陽宮正是坐落在這裏。
一路穿花拂柳,遠遠望去,一座精致的水閣立於一方湖心石道之上,趕上柳絮輕飄,那座青碧色的宮殿好似隱沒在漫天白雪之間,看也看不分明。
一方小舟在水麵上靜靜地漂浮著,一個身著玄色華服的年輕男子仰麵朝天,閉著眼睛,一條腿瀟灑的搭在另一條腿上,一副怡然自得地躺在身下身穿白衫男子的雙膝上,看起來放浪不羈,愜意的渾然忘我。
楚宴躺的舒服,全然忘了周遭一切。眼看他快睡著了,夏明懿倏然開口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楚宴眼睛微微眯開一條縫,望著頭頂之人傾國傾城的一張臉,嘴角一彎,笑道:“怎麼,你就這麼巴不得我走。我若走了,你可怎麼辦?”
夏明懿沒有回答,又繼續道:“你要想清楚,留下來,你在京城裏的一切榮寵可能自此蕩然無存了。為我,值得嗎?”
楚宴豁然坐起身,兩手一攤,假裝唉聲歎氣道:“我也沒有辦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當初可是為你撒下了彌天大謊,大王在位一天,我就得夾著尾巴做人。伴君如伴虎,天天都要我編瞎話,保不齊哪天我就說漏了嘴,人頭落地。你說,我有什麼辦法,隻能躲在你這裏,安度晚年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