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天的工程,我請泥水匠師傅們去村口新開的小館子吃晚飯,鍾魚也跟了過來。我原以為他是要去開車回a市,誰知他竟跟去了飯館,還跟師傅們一起有說有笑喝酒劃拳。不懂內情的師傅們都以為我們是小兩口,還直讚男才女貌,說我們是他們走遍多少個鄉鎮以來,看到的最為登對的一對。
“你們誤會了,他是我表弟。”我看到鍾魚笑而不語地默認,心裏頭一陣不爽,冷著臉指出事實。
師傅們驚訝了一下,跟著又有人起哄道:“表弟跟表姐,那是親上加親,自古就有的。”
鍾魚聽了抿著唇笑了笑,說了聲:“大家別這樣說。”卻更像是欲蓋彌彰,令師傅們越加起哄來勁。
我白他一眼,心裏頭火氣竄升,顧不得失禮,啪地一聲放下筷子,起身道:“你們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大家麵麵相覷,我起身就走,到門口跟老板買好單後,鍾魚跟了出來,追上我說:“師傅們開個玩笑,你幹什麼這麼當真?”
“我不當真你就該當真了。”我頓住腳步,猛地回頭不客氣地說道。
鍾魚麵上掠過一絲寂寥的失落,片刻後與我爭執道:“我對自己喜歡的人當真不應該嗎?”
我甚是無語,望著他依然英氣的臉龐,頭一次從心底生出一種我難以消受的無奈,不管他是真愛我還是為了報複江樹而強調自己愛我,我都不想再聽,更不想知道。我說:“鍾魚,我要說幾遍你才能懂?我跟你早結束了,我愛的是你的表哥,江樹!即使你掌握著我的秘密,即使我與他離了婚,我也不會再愛上你。你不要再給自己的感情設限,從而錯過更值得愛的。”
鍾魚臉色漸漸陰暗,我心頭變態地生起點點快感,繼續道:“聽說過農夫與蛇嗎?我就是那個農夫,上次在d市我要是知道你對我還留了那麼一手,我就是寧可眼睜睜地看著你被車撞,我也不會跑上去救你的。”
大抵這個比方不是很貼切,刺痛了鍾魚,他雙目噴火地盯向我,驀地出聲,厲道:“你撒謊!”
我衝他揚眉冷笑,恨不能將絕情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烙進他的心坎裏:“我幹什麼要撒謊?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去了d市?別再自做多情了,鍾魚,我和江樹,與我跟你那時的感情完全不一樣。我跟你分開雖然傷心難過甚至一度想過要死,因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但跟江樹,即使分開,我還是想要好好活,因為活著才有希望,才能看到他,才能有機會化解一切走到一起。這就是區別,離開你我還能四處尋找下一春,離開他我就隻剩腳下一塊站立的地方,動不了,走不了,隻剩等。知道了嗎?鍾魚,再見,不,是再也不見。”
我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著祖宅所在的方向而去,於鍾魚,這個曾被我擱在心頭數年的男人,我很遺憾會與他走到再也不見的今天,但卻並不後悔。
我回到祖宅,滿屋嗆鼻的粉泥味刺得我直咳嗽,看看天色已晚,幹脆跑到對門小剛家裏借宿。
接下來兩周,我沒回舅舅家,都呆在祖宅監督工程進展。我想將這房子趁著這次翻新順帶做一些簡單裝修,因此幾乎每天都要往鎮上甚至縣城裏去買各種各樣的材料,有時一去就是一整天,別提多辛苦了。這種高強度的節奏下,我的體重直線下降,但是吃得卻毫不見少。
楊絮給我打來電話時,我剛好在縣城裏買完材料修好手機,他告訴我他已經放了寒假,讓我幫他在江氏飲品工廠裏安排個臨時工作,我這才恍然覺悟我離開江樹已有大半個月了,再有不久就該過年了。
“我已經回老家了,這陣子正在修房子,你別去打工了,你回來幫我監工吧。”我心思沉沉,楊絮的這通電話勾起了我這段時間以來不敢去想的某些人某些事。
“監工你找舅舅不就行了?姐夫工廠現在可忙了,前兩天還來我學校招聘寒假工,我當時不知道,要知道我就不麻煩你了。”
“不是舅舅家修房子,是我們自己的祖宅,我又把它買回來了,已經動工大半月了,修好將來還不是你跟你大哥的,你沒什麼條件好談的,趕緊回來幫忙!”我語氣強勢起來,獨裁地說道。
可楊絮這大半年的獨立生活,早已不是暑假時那個我說啥就是啥的大孩子了,竟敢回頂我,說:“我不回,我都跟同學說好了,大家一起去,你不幫我講,我自己去跟姐夫講。”
“你敢!”我急著大叫一聲,把身邊的小工頭嚇了一跳。我無視他,繼續對著手機又急又惡地警告楊絮:“楊絮你要是敢給你姐夫打電話,你以後別喊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