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黎川在心裏無數次的描摹過和沈苑再次相見的情形,卻從來沒有這一種。
暗紅色的地毯和牆上庸俗的金邊壁紙昭示著這個場所的頹廢腐爛,碩大的液晶屏上反複閃爍播報著賭局走勢,賭徒窮棍罵罵咧咧的聲音,發現條子的措手不及與方寸大亂,都像走馬燈上一幕幕可笑的版畫。
那些油頭滿麵的中年男子,臉上的慌張似乎抽象的定格,牧黎川一身暗色製服,微眯著眼看著這一切,神色寡淡又漠然。
“都別動!把手舉起來。”剛進警局不久的林楊,握著槍凶神惡煞的疏散人群。
“牧隊,接下來怎麼辦。”還是年紀太小,底氣不足,剛剛的駭人的架勢全都收斂,林楊挪步到牧黎川身後。
這個位於西城三環的地下賭場,他們分隊已經跟了差不多將近半年,現在終於做好了一網打盡的準備。www.x33xs.com
林楊畢業沒多久,才進警局牧隊就讓他參與到這麼重要的案子裏來,他既感激又覺得壓力很大,做事方麵不禁有點束手束腳。
他伸手拉了拉帽簷,抬頭仰視著牧黎川。
其實兩人進警局的時間是一前一後,牧黎川也沒比他大上幾歲,但是職務卻比他整整高上不少,算得上是警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隊長。
林楊剛出校園,年輕氣盛,雖然在警局必須全部服從上級,但是私下裏對牧黎川卻還是存著不服氣。
副局閱人無數,一眼就看穿了林楊的那些小心思,把人帶到辦公室去,牛皮紙的文件袋打在他頭上,裏麵牧黎川的簡曆赫然在目。
從軍校畢業後,在特種兵部隊服役四年,指揮過軍事演習和戰役演練,個人立功四次,現在作為一個警局的大隊長明顯綽綽有餘。
林楊這才心服口服,懷著滿腔熱血踏踏實實的跟著牧黎川,眼看著分局跟了兩年卻還沒有眉目的地下賭場項目,由牧隊接收後,五個月便直擊虎穴。
他對牧黎川的崇拜之情便又上了一個大大的台階。
不過此時的牧隊卻遲遲沒下命令,林楊這才注意到,牧黎川仿佛和平日裏有些不同。
他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眸裏竟然迸出神采,額角繃的死緊,連皮膚下的青筋都清晰可見,因為兩人離得近,林楊清楚的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
“牧隊?”他小聲提醒。
見牧黎川沒反應,隻是定定的盯著某一處,他也把目光移了過去。
讓牧黎川神色大變的,是一個女人。
一個極其特別的女人。
這是林楊的最直觀感受。
十二月的天,前些日子京城剛下過第一場雪,天氣冷的緊。饒是著地下賭莊人聲鼎沸,溫度也還是不高。
可是麵前的這個女人,一身暗綠色旗袍,前襟的扣子從胸口一直到脖頸,端端正正的係著,貼身的勾勒出她極好的身材。旗袍的偏衩開到腿根,因為她半跪在地上的姿勢,漏出大半細膩的瑩白,不知道那旗袍是什麼料子,衣襟有質感的垂著,絲毫褶皺都沒有。
林楊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感覺鼻腔裏有熱熱的東西要噴湧而出。
牧黎川拳握死緊,手心裏傳來的疼痛讓他變得稍稍清醒。
他一動都不敢動,幾乎是目眥盡裂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烈焰紅唇,黑發燙成嫵媚的大卷貼合的盤在腦後,眼波流轉之間盡是嫵媚風情。
對於牧黎川的目光,沈苑不閃不避,反而直直迎上他幾乎是冒著烈焰的眸子。
與他的激烈反應不同,沈苑周身縈著平靜的氣場,笑意盈盈的望著他。
就好似當年,沈家大院裏的晚櫻樹下,她手持一本紀伯倫詩選,坐在搖椅上,慵懶愜意的對上牧黎川探究的眼睛。
那時候十六歲的牧黎川,第一次理解了年幼時爺爺曾經讓他寫了上百遍的詩詞。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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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怎麼還不動手。”在監視器另一端的副局長有些著急。
地下賭場,除了做些不入流的賭博勾當,背後還隱藏著金額數目巨大的金錢交易。
這個位於西城的場子也不例外。
此次抓捕行動之所以定在今天,便是選好了時機要把幕後主使人連帶著賭場一網打盡。
雖然賭場已經全麵封鎖,但為了防止主事人逃跑,行動進程還是要快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