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誌強如墜冰窖。
他開始回想。
接到保密任務開始,不知道為什麼,每回隻要他想做出挽救舉動,事情總會朝著更差或奇怪的方向進行。
敲定去醫務部開始,就意味著他將決定權交到了這位年輕的醫生手上。
而後事情再怎麼發展,就由不得他幹涉了。
他就像一個被盯上的獵物,一步步被引導,走向獵人布置的陷阱。
耳麥裏醫務部部長還在說話。
看到大屏幕實時轉播監視畫麵裏年輕醫生宣稱自己不想簽署紙質合同後,部長的聲音也帶上幾分驚恐:“雖然是執行任務,但是到嘴的鴨子可不能飛了啊小餘,到時候別說加的獎金收回,我們都得背鍋!”
耳麥外,宗瀾淡淡地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一位精神科醫生。”
這句話終於喚醒了餘誌強手腳冰涼的神智。
麵前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精神科醫生,和精神科醫生搞這個。
真當人家發現不了?
不過好就好在他滑跪的特別快,特別識時務,兩眼一翻瞬間撲到地上抱著人家一隻腿開始哭天搶地起來。
“不要啊!宗老板,您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別的不說,餘誌強很能拉得下身段。
他當年還沒成為異變者的時候在外麵搞傳銷,一張口舌燦蓮花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人。等被線人舉報,警察們舉著槍衝進院子後,他還站在黑板麵前授課,看見黑洞洞的槍口後其他被忽悠瘸的人都舉起凳子站起來說誓死保衛授業恩師,殊不知他們的授業恩師已經悄悄從講台上下來第一個抱頭蹲到地上說警察叔叔我全交代,麻煩叔叔們從輕發落。
這麼一個識大體懂進退的人,想來不可能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上能在高架橋上帥氣飆車,下也能知實務逢場作戲。
餘誌強就是這麼一號奇葩。
這幾年調查部刀尖舔血的任務沒能抹平他的本性,平時還很能憶苦思甜,一到關鍵時刻就變回當初那個抱頭蹲。
“老板,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有的時候身不由己啊,這種事情我也控製不了!咱們昨天不才答應得好好的,怎麼今天就臨時變卦了呢!”
黑發醫生雙手插兜,臉上的表情本來特別冷淡,和剛才離去的那位煞神有得一拚。
結果被餘誌強這麼一通抱腿,把整個醫務部的人都吸引過來後,他才發覺自己果真還是失憶後道行太淺,拚不過千年老王八。
剛才那些圍在李君澤身旁的醫生們立馬開始統一口徑朝他開炮。有拿著收容中心設備待遇說事的,也有幫餘誌強說話的,還有義憤填膺說看剛才那個騎士團小子不懷好意,沒想到是想著拐咱們收容中心新人的。
場麵之熱鬧,聲勢之浩大,讓宗瀾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朝堂之上,這些人都是他舌戰群儒的朝臣,哭天喊地說陛下您糊塗啊!
宗瀾被吵得煩了,幹脆低頭抽出餘誌強手上拿著的合同。
後者也十分作秀,在他拿起合同的時候立馬就停止了幹嚎,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狗腿地給他錘肩錘背。
“宗老板,您看這沒什麼問題,咱就簽了唄,求您了。”
餘誌強現在是真的啥心眼也不敢玩了。
去接耿寧萌那天晚上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還覺得人家學法醫的怎麼轉行來開精神病診所了。
事實證明人家就算轉業重修,跨度極大,那也不是他可以隨意糊弄的。
一次任務失敗了沒什麼,反正評估任務而已,懲罰就算有也不會很嚴重。但淨化型異能者跑了,他就真完了。
宗瀾:“等我看完再說。”
餘誌強一聽還有戲,立馬對著自己嘴巴比了一個拉鏈的動作,乖如鵪鶉。
一邊看,宗瀾一邊想,這下是把餘誌強和餘誌強背後的人忽悠瘸了。
事實上他被監視這件事還是L漫不經心提了一嘴,之前宗瀾隻是朦朦朧朧有這種預感,沒有得到確定。
精神科醫生雖然是搞心理評估的,但要嚴格來說,剛才發生的這事不歸精神科管,應該歸類到偵查和反偵查的類別裏。
隻是宗瀾的話帶著誘導性,又拋出自己有離開的意圖,這才成功唬住。
“那個,宗老板,您聽我說哈。”
餘誌強現在是說一句,就抬頭看一眼宗瀾的臉色,生怕這位小祖宗嘴裏又說出自己要退出組織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