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哥,你怎麼樣,能走嗎?”
溫柔的嗓音衝破重重喧囂,清晰地傳到在童博的腦裏,他吃力地睜開眼,雨水模糊了視線,隻看到一團火紅的身影,但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他最無法麵對的。童博羞憤地甩開她的手,低啞的嘶吼著,“走……你走!我不要你管!”
她為什麼還來找他?那刻慘白如雪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既然難以接受,如今的她是來表示愧疚還是同情?
不,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無法再承受。
僅僅一個眼神,就足以傷得他體無完膚。
胸腔內傳來一陣陣淩遲似得刀絞,兩股力量相互糾纏相互爭鬥,翻騰的血液仿佛要把他撕碎,童博無力地蜷縮在地上,腦中清明的意識漸漸模糊,他感受到疼痛一次比一次劇烈,兩股力量撕扯著,幾乎要震碎胸腔,破湧而出。
“啊——”
童博死死的捂住胸口,全身奔騰的血液直衝咽喉,鮮血從口中噴出,身子忽而灼熱難當,忽而冰冷刺骨,大顆大顆地汗珠順著雨水滑落,他沉重地閉上眼,渾身痛得發抖,劇烈喘著粗氣。
恍惚間,熟悉的溫暖包圍了自己,空白的腦海中竄入她慘白如紙的麵容,深切的羞恥和悲憤湧上心頭,童博不斷掙脫她的接近,任由自己摔在冰冷的泥土裏。
當所有的不堪都袒露在她眼前,僅有的自尊被徹底踐踏,童博隻想遠遠地逃離她的視線,最無法麵對的人是她,隻消一個厭惡的眼神,就足以擊潰他的所有,一敗塗地。
“不,我不走,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豆豆異常堅持,焦急地環顧四周,但夜色太暗,遠處的景色完全看不清晰。
這裏是離鬼窟不遠的荒山,她記得這兒有一處隱蔽的岩洞,曾經躲避桑月耳目時在岩洞裏躲過一陣,岩洞裏有一池天然溫泉,從岩壁中噴湧而出,與旁邊的河水融為一流,冷熱交替,霧氣漫漫。
自從豆豆發現這池天然溫泉,就想著帶他一試,或許溫泉裏的硫磺能抑製童博體內的蛇血,緩解他的痛苦。如今別無他法,隻能冒險一試了。
驚天的閃電再一次照亮世界,豆豆隱約辨認出自己所在的方位,低頭思索著怎麼把童博送到岩洞,單單隻憑一人之力肯定無法抬動人高馬大且不配合的童博,可這荒山野嶺的,哪裏找人來幫忙?突然,靈光一閃,她心生一計,不放心地看他一眼,匆匆跑開了。
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童博吃力地睜開眼,眼睜睜看著火紅的身影漸行漸遠,心口的絞痛更甚於身體上的痛楚,汗水模糊了視線,眼眸裏最後一絲光亮也被撲滅,流露出如死灰般的絕望,她決絕的背影徹底撕碎了他的心。
她終究還是走了,不要他了。
是啊,如今的童博,不僅汙穢不堪,還是個不人不蛇的怪物,如同螻蟻苟且偷生,怎能奢望她心無芥蒂,不離不棄?
這般屈辱的活著,或許就這麼去了,倒也幹淨。
如同被拋棄的孩童,童博無助地蜷曲在地上,豆大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他沉痛得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胸腔中越來越劇烈地痛楚席卷身心,任由微弱的意識陷入無邊黑暗,再也無力掙紮。
[四]
豆豆撿起被驟雨打落的樹枝,撿了整整四五捆,又不放心童博一人,不敢多耽擱,吃力地抱著它們回了原處。待她回去,發現童博渾身冰冷的躺在泥水上,麵色烏青,早已失去了意識。
豆豆怕他堅持不了多久,爭分奪秒的利用樹枝編製簡易的拖板,自他身後抱著他往拖板上吃力的拖行,再用粗壯的樹枝勾住拖板的兩側,她把粗樹枝套在腰上,抬頭看著傾盆大雨下的漆黑森林,伴隨著是不是的電閃雷鳴,心裏下了決心,拚勁吃奶的力氣,奮力拖著他往森林深處走去。
“童大哥,你堅持住,豆豆一定會救你的!”
豆豆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手臂被樹枝上的倒刺劃破了口子,她仍然咬牙堅持著,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艱難。森林裏陰森幽暗,又因大雨的肆虐,視野不清,路麵濕滑,她不小心腳底打滑摔倒在地,摔得渾身都痛。
狂風怒吼似鬼嚎,她的心裏很害怕,但回頭望著失去意識的童博,心裏有驀然升起幾分勇氣。隻要有他在身邊,無論前方是什麼,她都無所畏懼。童大哥,你一定要堅持住,無論如何,豆豆不會放棄的!你也千萬不能放棄!
豆豆又再次攥著腰間的粗樹枝,眼神堅定,咬著牙,步履艱難地向前行去。
深邃的天空不時劃過一瞬閃電,豆豆依稀辨認著方位,不知在大雨中走了多久,她的雙腿已經凍得麻木得沒有知覺,臉色更顯蒼白憔悴,裸露的手臂上滿是樹枝的刮痕。
終於,遠遠瞧見熟悉的岩洞,豆豆的臉色綻放出亮光,回頭看了童博一眼,語氣中克製不住的欣喜,“童大哥,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你有救了,童大哥,你有救了!”說著,她拖著童博急急往前跑去,絕處逢生的喜悅,令豆豆忘了傷痛,腳下的步伐也輕了不少。
岩洞裏雲霧繚繞,散發著潮濕的悶熱。洞外的寒風冷冽,洞內溫暖如春,熱冷交替,使洞內的雲霧比往日更為氤氳。
大雨漸弱,狂風漸緩,月亮悄悄地從烏雲中探出頭來。岩洞的頂部有一處缺口,月光透過它灑下清冷的光輝。
豆豆剛一踏進岩洞,迎麵而來的熱氣使身上一暖,冷意退了大半,繚繞的白霧令她看不真切,微弱的光芒在岩洞裏閃爍著,她隻能勉強看清洞內的陳設。憑著記憶,豆豆拖著童博往裏頭走,越深入,霧氣越濃,四周也更為潮濕。果不其然,岩洞深處有一汪溫泉,冒著騰騰熱氣,霧氣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