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娃他爹要打算去趟縣城。臨走時,四娃他爹對他娘說:娃兒也大了,現在上學也快小學畢業了,老幺也要上學,我去縣城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幹。四娃他娘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在他爹的行李中,偷偷藏起了兩個熟雞蛋。
當然,四娃是有名字的。姑且就叫老四吧。農村人,一生一大串,爹娘也沒個文化,就這麼按著出生順序,來個一二三四五,倒也省力。老四現在六年級了。四娃爹坐上了中巴車,透過車窗給四娃和他娘揮揮手,口中還念念有詞,因為隔著玻璃,老四當然是聽不到的。老四對著他爹的口型,點點頭,說:爹,放心,我知道了。四娃娘轉過頭問四娃:“你爹都說啥了?隔著玻璃你也能聽見?”
四老四說:“那不是可以看見他的口型嗎?我猜他肯定是說,好好考,考到一中去。”
老四和他娘趕著20裏回到家裏,天已經黑了。老幺坐在院子門口的石墩上,光著腳丫子又黑又髒,臉上的鼻涕流出了長長的兩串,正眼巴巴望著大路的方向。
看見娘和老四回來,老幺高興得跳起來,玩著他娘的褲腿,說:“娘,今天給我帶好吃的回來沒?”他娘說:“今天買了豆腐呢!還有肉。”老幺一聽哈喇就流出來了,拽著他娘的褲腳一直進屋。
老四家一共五個孩子。前三個女孩,後兩個男孩。他爹和他娘結婚的時候,連個住處都沒有,後來還是村裏的一戶堂兄看著可憐,將一棟老房子暫時借給他爹和他娘。後來他爹自己在大路下麵平整了一方土地,和他娘一點一點建了個草房。當然,到老四出生的時候,草房已經改為土坯房了。一邊是別人家的菜地,隻不過菜地裏樹太高,遮住了陽光,菜長得極其不好,所以菜地的主人家也就沒有種地的心思,一直荒廢,正好成了老四和老幺挖蚯蚓喂鴨子的絕佳場所。另一邊是一大片竹林。因為靠得太近,冬天下雪刮風,竹子經常被壓垮,壓壞房子頂上的瓦片。夏天又容易招蚊子。
這時候,老三打了一籮筐豬草回來,放下背簍和柴刀,徑直走過來看。老三正在上5年紀,而老四已經上六年級了。老幺正在上3年紀。
他娘對老三說:“今天打了多少豬草?你大姐二姐呢?”
老三翻了半天,看到豆腐和一小塊豬肉,高興的咧著嘴說:“大姐在山上除草,二姐在平壩上玩哩!”
他娘一聽就不高興了:這孩子,整天就知道玩,老大去除草了,老三去割豬草了,老四陪我趕集送他爹去了,這個老二,竟然還有心思去玩。他娘一邊洗菜一邊對老幺說:“去把你二姐叫回來。”
老幺看著他娘正在切的肉,說:“我不去,今天聲聲數說要打我。”老四正在灶台前燒火,一聽聲聲數要打老幺,就站起來,說:“娘,還是我去叫二姐回來吧。”他娘說:“也好。”
聲聲數跟老四同歲,因為智力不是太正常,所以一直沒有上過學。聲聲數家裏是大戶人家,從來不缺糧食。不像老四家,人多地少,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就得吃紅薯雜糧了。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剛出門,就碰到老大扛著出頭回來。老大卷著庫管,穿著解放鞋,還背著一個背簍,裏麵裝著一些剛砍的柴火。
老大抹了一把汗,問老四道:“這麼晚你幹什麼去?娘回來沒?”老四大聲回答道:“我去找二姐回家,娘已經回來了!”老大小時候感冒打針,打的是青黴素,那時候也沒有打針前做皮試,結果一針下去,老大的耳朵不怎麼好使。
那時候村裏有一個平壩,每家每戶分一小塊地方,在打穀子的時候用來曬骨子。天剛剛黑的時候,村裏又沒有電,大家也隻能在平壩那裏聚堆,聊天吹牛,以做消遣。老四來到平壩的時候,他二姐也在。他家老二正在上初三,在離家9公裏遠的鄉中學。今天是禮拜六,所以也回家了。
老四找到老二,說:“娘問你今天幹嘛了,沒有看見你在家,也沒有去幹活,娘很生氣,你還是快回去吧。”老二一聽也有點慌神,忙問道:“娘問我去哪裏沒?”老四說:“老幺說你去平壩玩,又不帶他,都告訴娘了。”
老二急急忙忙走了。老四順著村裏的路逛了一圈,在聲聲數家院子門口堵住了聲聲數。聲聲數穿著髒兮兮的白色襯衫,正要回家。
老四走上前去問聲聲數,說:“今天你是不是要打我家老幺?”
聲聲數道:“我讓他把他的那個水槍給我,他不給我,我就打他了。”聲聲數雖然智力有缺陷,但是跟正常人的差別並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