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英二說了一半，發不出了聲音。
貞子第一次見到嗓子啞到說不出話的英二，他眼眶越來越紅的樣子讓人心疼。但是很快，他表現出了驚人的冷靜。
“我現在就準備回去，然後和你們一起去京都。”
放下手機以後，他坐在床上沒有動。
“英二？”
貞子走過來，坐到他身邊。
英二看上去有些茫然，好像剛才的冷靜隻是瞬間擠出來的勇氣，現在又陷入了無盡的空洞裏。
貞子震驚地發現英二的手在發抖，她接住那隻有點粗糙且纖細的手。
英二張開嘴唇想說點什麼，然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貞子見狀，並未再追問，隻是湊的近了些，輕輕將他攬入懷裏。
英二的頭埋在貞子的肩上，一隻手攥緊了貞子的前襟，手都攥出了青白色。
這樣搞的貞子也很緊張，她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撫上英二的背輕輕安撫，然後感覺到肩膀傳來濕意。
“我能做些什麼……”他自言自語著。
一時間貞子不知該如何回應。
平日裏新妻英二算是一個比較活潑愛鬧的人，但他有一種沉靜而遊刃有餘的氣場是別人學不來的。就在這一刻，貞子感覺那氣場正在消退，英二好像無聲地向她發出依賴的信號。她的脊背不禁挺直了幾分，忽然湧出一股兀自振作的勇敢。
之後貞子知道了那起縱火事件，明白了英二為何會哭。她沒有時間感傷，送英二離開以後，幫千歲辦了手續，也準備提早返程。
醫院走廊的電視持續播報著這則新聞，看到的人們無不沉默駐足，哀悼之心無以言表。
再回到家時暝色已深，貞子打開門發現屋內一片昏暗，想必英二已經去往京都了。她打算稍微收拾一下隨後趕去，雖然無法完全感同身受英二的感覺，但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
她感覺得到，自己這個時候應該陪在他身邊。她也發現了，原來他不是一個無敵堅強的人。
在臥室收拾的時候她順便翻看了存折，預備取一個可以接受的數字盡一份薄力。準備妥當，她從二樓走下來，這才發現一樓走廊盡頭的工作室虛掩著門，門縫傳出微弱的光亮。
有人？
貞子回來的時候趕時間，沒有去往工作室查看，況且現在已經深夜了，走廊的時鍾時針指向兩點，誰還會在這裏？
一個瘦小的身影埋頭在燈光桌上，微弱的光亮來自少女手中的專業道具，頭頂的大燈沒有開，房間裏十分安靜，少女手上動作也很輕，怪不得貞子沒有發覺。
“繪麻？”貞子認出了她，“你怎麼還在這？”
安原繪麻反應遲鈍地抬起頭，下眼瞼掛著明顯的青色，這是睡眠不足的特征。她勉強地微笑：“哀川老師，抱歉，是不是吵到您了？”
貞子搖搖頭，走到助手桌附近，發現繪麻還在進行漫畫助手的工作，助手桌上插著燈光桌，周圍散落著形狀各異的專業工具，還有一些沒來及清理的橡皮屑。
“是漫畫進度落下了在趕稿嗎？有需要的話，我跟英二說一下。”
“不不，不用。”繪麻使勁搖頭，“不是您想的那樣，新妻老師的新漫畫連載的很順利，現在存稿的進度也比連載快了好幾話。”
她否定了自己在這裏的意義，於是語調更加弱氣，身體更加無力。
“我隻是想在這裏。”
貞子想起早上的新聞，心裏大概有了數，放輕了聲音說道：“沒關係，當初把鑰匙交給你就說明英二信任你，你可以待在這裏，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以自己取。”
繪麻鬆了口氣。
“但是你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晚飯吃過沒有？”貞子微微苦笑道，“我可不想再去醫院探望別人了。”
“……我忘記了……”
“什麼？”
“我忘記我有沒有吃過了……”
“……”
貞子用冰箱裏的食材即興發揮做了點方便的食物，然後準備上樓小睡一會，結果發現繪麻的情況還是不太妙。繪麻吃東西的時候，那種緊繃的情緒好似緩和了不少，一旦坐回到工作台前，就會立馬退變成原來的狀態。
果然，繪麻連貞子坐到了身邊都沒察覺到。
“繪麻，繪麻。”
繪麻抬起頭，看見貞子摩拳擦掌道：“我來幫你。”
“……咦？”
看到自己工作的道具被一名藝人捧在手裏的畫麵，心情有點微妙。
貞子拿著一張一塵不染的繪製手稿，乳白色的稿紙讓她的手看上去纖細又修長，投落在紙麵上的影子好似都是現成的臨摹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