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這裏,連那個將她賣給舞廳的父親都很難讓她提起真正的恨意,最多最多也就是不滿,而且還是止步於內心的不滿。
可這句話又是確確實實從她口中吼出來的,舌尖的每一次跳動,聲帶的每一次拉扯都是那麼的清晰且深刻。
她慌張地走到阿列克身邊,嗓音裏已經帶著一絲哭腔:“老師,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真的,我···”
“你沒有必要道歉,”阿列克弓著腰將自己的視線和勞麗娜放在同一水平線上,一如既往的溫和淡定,“確實是我做錯了。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想想。”
“老師···”
阿列克已經站起了身,兩人之間隻是隔著一步的距離,勞麗娜卻好像看著阿列克和自己相隔千裏,好像身處兩個世界。
那道隔閡是如此界限分明的將阿列克和外麵的一切分割開來。
“你先出去吧。出去吧。”
勞麗娜知道,此刻說再多都已經沒有用了,隻能沉默著走出門,強忍著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滴落。
她深知阿列克和林克一樣,都是發自內心的照顧著自己。
而被他們照顧著的自己,此時卻站在永恒的大義上,狠狠地斥責自己的老師。
關上門,萬丈霞光被一扇厚厚的大門徹底擋在身後,走廊裏陷入了一片粘稠的黑暗,幾乎讓人窒息。
勞麗娜就這麼抱著腿,背靠著大門坐了下來,腦海裏不斷地回放著剛才她怒斥阿列克的那一幕。
越是回想,一種違和感就越發強烈的充滿她的腦海。
這根本就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怒而忘形就能夠說得通的,根本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猖狂驕傲,將永恒視作崇高無上,不允許一絲一毫的玷汙。
這真的是她嗎?
如果不是記憶擺在那裏沒有辦法作假,勞麗娜甚至會懷疑剛才是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裝成自己對阿列克說了那句話。
她抬起雙手,卻伸手不見五指。
用看不見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麵龐,從未有過的光潔和圓潤是如此的陌生也是如此的可怕。
第一次,勞麗娜開始恐懼這越發美好的一切。
茫然的困惑回響在這條走廊裏,消失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我到底是誰?”
而在她陷入迷茫的同時,房間裏的阿列克也同樣迷失了方向。
他一次次的將手臂深入光輝之中,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急促。
就好像是即將溺水的落難者拚命的想要撈到一條救命稻草。
可,什麼都沒有。
終於,他慌亂地動作讓自己失去了平衡,一個蹣跚就跌坐在地上。
明晃晃的光輝無暇而神聖,外麵的希卡城卻籠罩在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降臨的災厄之下。
仰望著光輝,可心頭卻陰霾布滿。
他不怕死,因為他的心裏將永恒的意義放在了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位置。
但他同樣也怕死,因為在死後該如何去踐行永恒是他無法琢磨的領域。
總有人說永恒之父會將虔誠的信徒接到天上的國,成就真正的永恒。
可他從來都不向往什麼真正的永恒,他唯一的念頭隻是希望能夠將永恒的光輝灑滿大陸。
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會有像他一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暴徒手中的孩子。
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會有像他一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汙辱致死的孩子。
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會有像他一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被丟進熱鍋裏的孩子。
就不會再出現像他一樣一輩子都困在那個發黴的鄙陋櫃子裏,永遠也走不出來的靈魂。
他鬆開了撐在自己身後的手臂,讓自己隨著重力沉沉地摔倒在地麵上。
後腦勺和堅固的地麵發出清脆的破碎聲,絲絲暖意就從脖頸的位置潤濕了後頸的衣服。
疼痛如此清醒的提醒著他,至少此刻,他還活著,不是那些已經成為行屍走肉的十二家族附庸。
“阿列克呀阿列克,你怎麼能蠢到這種地步?”
他望著光輝,眼裏的光芒重新彙聚起來,堅定不移,一如從前: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難道你在這個時候逃避就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了嗎?
愚蠢!弱智!天真!
如果隻是懦弱,如果隻是不甘,什麼都不會改變!什麼都拯救不了!
不就是永恒教會!不就是墮落之女!
你連死神都不怕,為什麼要害怕一群人!”
他站起身,挺直了腰板。
懸浮在麵前的光輝已經矮了他一個頭,需要俯視才能看清全貌。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流露出一絲誌在必得的笑容:“至少把這一切都做完吧,不管最後能夠做到什麼地步。”
說罷,他最後一次將手臂深入麵前的光輝之內。
同樣什麼也沒有抓到,可他緊握的拳頭之內,卻像是抓住了某人的馬腳,根根青筋暴起。
“我說到做到!”
【作者題外話】:希卡城真正的大高潮就要來啦,大家快給我點銀票鼓勵一下啊。
。您提供大神靑魘的智力9的我有個外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