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大夫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華府湖中心藥廬裏,容瀟問盤腿坐著的華老大夫。
華老大夫從法場回到了華府,收拾了一番,已不是階下囚時白發散亂外袍髒汙的狼狽模樣,換成了一貫的白袍,仙風道骨和藹仁慈。
容瀟讓十五把昏迷的赫連祁送回了王府,此刻她一身大紅色的嫁衣沒脫,隻是頭上戴著的鳳冠霞帔取了下來,長發再次綁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既豔麗又颯。
靳溪知和衛書禮站在她身後左右兩側,通知了全府的人聚集到藥廬裏,今晚他們要解開鳳凰勾魂案的謎團。
“草民似乎還有一件事沒有做,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華老大夫好像受了太大的重創,清醒的次數越來越少,整個人更加糊塗了,很憂愁地努力回想著。
“但究竟是什麼事呢?記不起來了,記不起來了……”
容瀟沒什麼情緒起伏,如往日一樣語氣依然是敬重的,提醒華老大夫,“哀家覺得你沒有什麼未做完的事了,畢竟你的那四個徒弟全都死了,拜你為師的新徒弟衛書禮不在你要做的事之內。”
這話讓華府的下人覺出了不尋常來,又是那個戲最多的下人一臉求知欲,“太後娘娘的話太深奧了,我們聽不懂啊。”
“開始吧。”容瀟對這個下人已經麻木了,側頭示意靳溪知。
靳溪知應著,走過去往藥爐子下的銀炭中加入了什麼。
很快就有淡青色的煙霧飄出來。
這種香味讓在場的人很熟悉,繼而感到整個人都暈眩起來,站不穩要倒下去。
華大已經捂住了口鼻。
華府眾人見狀也紛紛效仿,這才沒了暈眩感。
“不用緊張,本官用得迷藥劑量很少,不足以讓人昏迷不醒。”靳溪知潑了一壺茶水過去,打開窗戶。
迷藥殘留漸漸消散,原本的馥鬱芳香味沒了,隻有外麵飄過來的草木氣息。
華大已經判斷出來了,但他緊抿著唇沒說話,低著頭,藏於寬袖中的手指中夾著好幾根銀針。
“這味道我們在這間藥廬裏聞到過!”華府下人反應遲鈍地喊了一聲。
靳溪知的重現迷藥讓他們記起來了,每次鳳凰勾魂後他們跑來藥廬時,都能聞到藥廬裏還飄散的淡淡香味。
隻是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倒下去的被害人身上,誰都沒有去深究。
“沒錯,凶手就是利用迷藥將華老大夫的幾個徒弟先放倒的。”衛書禮站在了人群中間,對著一眾恍然大悟的華府眾人道。
“我們從一開始就進入了一個誤區,以為在我們趕過來之前華老大夫的四個徒弟已經死了,其實並非如此,而是他們當時隻是陷入了昏迷。”
靳溪知接過話,跟衛書禮一來一往地推理,“在我們所有人進入藥廬,震驚惶恐鳳凰勾魂的畫麵時,我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而凶手就是在這個時候接近華老大夫的四個徒弟的。”
“他的作案工具隻是一枚細小不起眼的銀針,隻要紮對位置,就能讓華老大夫的四個徒弟在昏迷中死亡。”
衛書禮:“銀針造成的傷口很小,會在很短時間內愈合,這就是我翻遍了死者全身也沒有找到傷口的原因。”
華府下人們聞言全都看向精通醫術的那幾個人,“凶手就在我們華府中,但是我們華府中會醫術的很多,大人如何判斷是哪一個?”
“你們華府會醫術的人確實不少,隻是在當時首當其衝第一個接近華老大夫的徒弟的人,”容瀟閉了閉眼,語氣悲涼。
“隻有一個。”
華府下人們都想到了,第一時間看向坐在那裏合著眼似乎睡著的老者,震驚不可思議,“不,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就算每次都是老爺第一個進入藥廬接住了自己的徒弟,但老爺他根本沒有殺人動機啊。”
“老爺的那四個徒弟全都是孤兒,從小他們就被老爺收養,老爺不僅養大他們視如己出,更是教他們醫術,讓他們揚名立萬……”
“老爺為什麼要殺他們啊。”
華老大夫給華府中甚至是整個大祁的人留下的是懸壺濟世仁慈為國為民的印象,他們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一直以來都不追逐名利權勢,連生死都看淡可以為他人犧牲的華老大夫,竟然會殺人,還是自己一手養大栽培數年的四個視如親生的徒弟。
“一定是大人你們搞錯了。”華府下人抬手擦著淚,不願接受事實,問靳溪知。
“與其說我家老爺是殺人凶手,我更願相信鳳凰勾魂的說法,你們如何解釋我們所有人親眼看到的鳳凰勾魂?”
靳溪知取了蠟燭點燃,讓所有人都去外麵看對麵的山壁。
“是鳳凰勾魂!鳳凰勾魂又來了!”下人們驚恐地大喊,看著山壁上一隻鳳凰勾著靳溪知的“魂魄”上了天,他們嚇得連連後退。
“所謂的鳳凰勾魂隻是光折射出來的一種自然現象。”一道聲音從下人們背後傳來。
眾人回頭就看到了好端端站著的一身藍衣的靳溪知。
華府下人驚得跑開,鞋子都掉了一隻,“是鬼!靳大人的鬼魂回來索命了!”
靳溪知:“……”一臉麻地看向那個最會來事的下人。
“鳳凰勾魂的畫麵很容易製造出來,藥廬裏燃燒的蠟燭正對著牆上的一個小孔,而湖中心是鳳凰的石像,那麼當藥廬裏的人站在蠟燭旁,因迷藥而倒下去時,對著小孔和外麵的鳳凰石像,便在山壁上形成了鳳凰勾魂的畫麵。”靳溪知邊說,邊把那個下人拉了回來。
他讓下人身體往後倒。
緊接著外麵的下人們再次看到了對麵山壁上,反射出的鳳凰勾魂的畫麵。
“我沒被鳳凰勾魂,我竟然沒被鳳凰勾魂!”下人站起來後劫後餘生地喊著。
容瀟:“……”
小孔成像原理,學好數理化走遍三千位麵都不怕。
“那就是說當初第一個被傳出鳳凰勾魂的李員外,也是死於他殺嗎?”那個華府下人一臉天真不恥下問。
衛書禮:“他不是。”
“他確實是死於心疾,隻不過當時他周圍的環境意外地造成了鳳凰勾魂的畫麵,殺害我三個師哥和師姐的凶手很聰明,利用李員外被鳳凰勾魂的巧合,有意製造出了鳳凰勾魂的畫麵,想把一切推到妖魔鬼怪上。”
“你說徒兒猜測的對嗎,師父?”衛書禮看向一直沒言語的華老大夫。
華老大夫閉著眼,人已經清醒過來了,卻並沒有絲毫的驚慌,喃喃自語著,“草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整個藥廬裏陷入了寂靜。
華大在四徒弟死得時候就知道凶手是華老大夫了,赫連祁要將華府滿門抄斬時,他試圖替華老大夫頂罪,也想帶人潛逃。
此刻他是所有華府下人中最平靜的一個,還在找機會甩出銀針射傷眾人,帶走華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