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小雨。
“剛過重陽又有雨,夫人小心身子。”天氣更涼了,齊嬤嬤穿著一件夾棉的絳紫色襖子,說話間將一盞熱茶呈遞給淩嬋。
“懷德到嶺江巡查去了,我這一顆心就總是懸著。”她抿了口茶,不僅沒有得到一絲暖意,反而更覺苦寒,“每有水患幹旱,缺吃少穿,總是凶險。”
齊嬤嬤勸解說:“二公子有勇有謀,是過於憂心了。”
淩嬋揉著額頭,心緒如麻:“是了,我該好好想一想懷信的事。”
韓澈與方宜寧的事鬧了有一陣子,方家消停許久,可她卻是不能坐以待斃的。
齊嬤嬤不解,以韓澈的才情和身世,再好的人家也尋得到,何必執著於一個剛進京涉世未深的丫頭。況且,淩嬋與這徐溶還未見上一麵,幾十年前的人,變成什麼樣也未可知,怎麼就如此篤定要韓澈娶她?
說到徐家,齊嬤嬤的嘴就不停了:“前幾日徐家的陶姨娘生產氣虛,得了一場風光大葬。”
“人都沒了,怎麼葬也不成事。”
“夫人不知,生了個公子,徐家上下皆歡喜的。他家長子徐楠,快而立之年了,膝下隻有一個嫡子,也不怪徐夫人著急了。”
淩嬋冷哼一聲:“可見正室娘子手段了得,也不是個幹淨的。”
齊嬤嬤聞言,駭意從腳底升起,轉念一想,既然說到了徐家的醃臢時,不如順水推舟,勸道:“夫人,我看公子心性未定,不如放他幾年,再替他尋好人家。左右,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婚事都還沒落定,三公子那就更不著急。”
淩嬋笑道:“老大癡棋,許多事還得他自己解局;懷德有婚約,沉穩且小心,也不擔心。隻是懷信,他自小主意多,再放幾年,家裏就越發管不住他了。”
“三公子盛名在外,不甘現狀也是有的。”
淩嬋神情突然變得複雜,道:“老爺子身居高位,懷德亦在朝廷做官,皇室不能不忌憚。鍾家世代行醫,談不上幫襯,這也是他的思慮。懷信的婚事亦然,徐思遠早年辭官不在朝廷,這是免了黨派紛爭,他家又是書香世家,徐老爺子也有威望,我看她從小性格好有靈氣有天賦,與懷信自然相配。”
齊嬤嬤頷首:“徐小姐確實是良配。”
淩嬋無奈搖頭:“我費盡心機想促成他們,可惜他反而布了局自破良緣。如今,合適的人家更少了。”
齊嬤嬤眼前一亮,提議道:“徐二爺家明日就走,何不讓公子去相送?”
淩嬋歎了口氣,道:“你封一份禮,去不去在他。這時不去,過些時日老五要從川陽回來,他也得跑一趟。”
西福街韓家宅院,各人懷著十九顆玲瓏心,隻有大公子韓湧,一心司棋。在韓湧的生活裏,隻有下棋和奏樂。他春夏隻穿兩件青色薄衫,兩耳不聞窗外事,秋冬加一件厚襦袍子,炭盆燒在腳下,常常因為司棋,袍子落在炭盆裏渾然不知。下完一局,他就自顧自拿起長笛,吹上悠揚一曲,在四方宅院裏活得逍遙。
午後他都在亭子裏,臨水擺局。韓澈經常過去陪他下棋,這日韓湧擺了局,一直下到傍晚。一直到韓蕙做了花糕送來,韓湧如夢初醒,一看天邊已是晚霞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