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間的話匣子,俗氣一點兒就能完全打開。
開始還有些拘謹,現在也能開懷大笑了。
不僅是他,我也是這樣,聊天的氣氛得相互烘托、相互影響。
我發現自己居然有很多話可以跟他聊,說是相見恨晚都不過分。
這大概就是我心目中“知己”的樣子了吧!
“你說你娘咋想的,牛寶…牛寶……我說,你知道牛寶是啥不?”
“那咋能不知道,俺還吃過哩!俺娘總說,牛寶得涼水下鍋!哈哈哈!”
“哈哈哈!唉?對了牛寶,都還沒問你,你娘她身體咋樣?家裏活計重不重?”
原本喜笑顏開的牛寶,一聽見我這話,神情就立馬暗淡了不少,嘴上雖然說著“挺好”,可我知道,肯定不咋樣。
怨我,看來是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這年頭,農民日子不好過,有地的累死,沒地的餓死。
掙的錢,多一個孩子都養不起,牛寶說他還有個妹妹,可更多的他啥也沒說。
看他表情就知道……八成也出事兒了。
陰行裏有句話,叫:“老少苦、輪回渡。”
出來打拚的人也都會說“上有老、下有小”,可甭管老少,隻要有一邊兒出了問題,那整個家就等於塌了一半兒。
而且多半是……死了。
“哥,要俺說還得是你有本事,就你太陽雨那事兒,都傳到俺們村兒了,俺娘都說你得是活龍王!”
此時,牛寶眼裏的一絲悲涼被我抓住,我心裏多少也有數了。
如果真有什麼事兒是我能幫他一把的,那我必然會全力以赴!
說實話,牛寶算是我遇見的人裏,頭一個讓我有種想要主動幫他的人。
我壓低了聲音,很嚴肅地問他:
“牛寶,你們村兒是不是遭災了?你娘還有你的妹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他抬起頭,原本還想忍,可要不怎麼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我並不是猜中了某一件事兒,而是全都猜中了……
牛寶的村子離武衛城很遠,和烏牛莊正好是兩個方向。
但他們那兒沒修路,都是土埂子,按他的說法,跟著田埂子走,看見哪塊兒田裏的苗開始發蔫兒了,那就說明快到了。
“哥,就沒這麼個旱法,那可是整整五年呀,把俺們村裏的魚塘都旱沒了。”
“是不太對勁,確實不正常。”
無論旱澇,隻要是災,那就沒這麼小規模的,就算有,那可著一個地方旱五年,這要不是有問題,我名字倒著寫!
而且牛寶告訴我,他小時候,村裏風調雨順,在方圓幾百裏之內,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地方。
村子不大,就幾十戶人家,可家家都過的不錯,他們家糊的傘,就算拿到昆瑜,都能賣上好價錢!
“牛寶,你去過昆瑜?”
“小時候跟俺爹娘去過,俺爹就是在昆瑜找了個小老婆,後來…後來…”
我決定讓他先哭一會兒,這種事兒,再平常不過了。
昆瑜是塘驛地界最大的城市,我們那兒還有壽河跟昆瑜比起來,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過去村裏誰要去過昆瑜,隻要是回來,甭管掙沒掙著錢,那都能算衣錦還鄉。
等牛寶緩過了勁兒,他才告訴我,所有的禍事都是從那天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