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門開了,文希坐在椅子上沒有過去。
醫生沒有直視鄭觀文的眼睛,他沉聲道:“病人家屬在嗎?”
鄭觀文反射性看文希,文希側過頭,手攥的緊緊的。
說來算得上可憐,秦暮白風光時,數不清的人恭維奉承,走到哪都被簇擁在人群中間。
可在他生命垂危之際,竟然隻有一個秘書能替他做決定。
“沒有。”鄭觀文頓了一下,“他全家都死絕了,”
醫生抬眸瞅了鄭觀文一眼,嘴角略微抽chu。
他也是很久沒見過這麼會說話的人了。
“盡量做好後事準備吧。”醫生摘下口罩,“我們盡力了,能不能熬過這幾天就看病人的意誌。”
“但是……”他搖了下頭,“你們要做好準備。”
“病人有極大的可能會腦死亡。”
這話無異於給秦暮白盼了刑。
那人總是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果斷冷情,風輕雲淡間大權盡握。
他站在高處,卻也足夠寒冷。
鄭觀文剛跟在秦暮白身邊時,經常看到秦暮白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想什麼,窗外的霓虹燈閃爍,落在他身後留下沉重的黑影,他總是會想孤家寡人估計說的就是秦暮白。㊣ωWW.メ伍2⓪メS.С○м҈
他酸不拉唧地想,這就是有錢人獨特而甜蜜的煩惱吧。
後來他才知道男人看的是對麵那座高樓。
他的愛人,親人都是在他的眼前跳下,沒給他一點留戀的溫度。
他爬到金字塔的頂端,擁有所有,卻也一無所有。
鄭觀文想不到秦暮白這樣的人餘生隻能毫無知覺地躺在病床上,仰仗著呼吸機苟活。
他不應該是這個結局……
說到底,秦暮白這輩子從十六歲的暑假以後就再也沒有甜。
家破人亡以後沒有,和文希在一起時的甜卻也不及愧疚和自責的苦。
尤其是文希死後,他的生命更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光亮。
鄭觀文深呼吸,腦袋嗡嗡直叫。
可恨之人總歸是有可憐之處。
等到鄭觀文緩過這口氣,他轉身看過去,青年的身影早已經不見。
*
接下來的幾天鄭觀文沒見過文希,他也沒功夫琢磨文希在想什麼。
因為他現在焦頭爛額。
秦暮白被王成一虐待的視頻傳的滿網都是,秦氏的股價一跌再跌,他一出門就有數不清的記者堵門。
可唯一能掌控大局的男人躺在醫院裏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董事會高層都在逼鄭觀文站隊,能怎麼站呢?
不過是放棄秦暮白,放他在醫院要麼死亡要麼植物人,總之不能讓他有機會走出醫院。
秦氏是塊大肥肉,誰不想來分一口肉呢?
他們給出的條件豐厚,足夠鄭觀文奢侈地買上市中心幾個可以舒適泡澡的大平層。
那是鄭觀文從小的夢想。
他貪財,他昧著良心幫秦暮白辦事不過就是因為他給的足夠多。
但是他愛錢也得有良心。
當年要不是秦暮白提拔他,並且提前給他預支工資,他老母親早就埋在哪個墓園了。
所以哪怕秦暮白腹背受敵,眼看就大廈將傾,鄭觀**忍著不去看眼前的存了八位數的銀行卡,硬生生扛住了所有的壓力。
文希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每天訓練回家,偶爾帶著小木頭去冰場玩幾圈。
記者狗仔幾乎抓不到他的影子,一肚子問題也就堵在嗓子裏問不出。
回家的路上,路邊的米奇正在派發傳單,還是那個可笑的頭套,滑稽劣質的笑被縫在鼻子下。
文希愣了愣,抓著傳單盯著頭套看個不停。
米奇套裝裏麵的年輕人被他盯得有點慌,他撓了撓頭,“您有什麼事嗎?”
聲音很年輕,應該是哪個出來打假期工的學生。
“我想問一下……”文希笑起來很有親和力,“老板給你多少錢?”
“一百呀。”年輕人不明所以,“怎麼了嘛?”
文希又看了看米奇頭套,寒風泛著刺骨的寒意,他收斂了笑,“沒事。”
他轉身緩緩離開,他握著小木頭的小手,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好似失了光澤,一下子黯淡了。
雪花映在他的眉眼間,襯得他幹淨漂亮,就仿佛雪天的小精靈,“我有點想吃烤紅薯了。”
小木頭捕捉到了烤紅薯三個字,給出了回應,使勁點了點頭。
可是大雪紛飛,他找不到哪裏可以買烤紅薯。
又香又甜的烤紅薯。
“怪不得是大人物……”路人看著秦暮白的視頻語氣嘲諷,“學狗都學得那麼像。”
“哈哈,還什麼秦氏董事長。”那人的朋友也跟著附和,“秦氏以後換產業吧,養狗肯定更有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