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唯被扶兮的歪理訓得嘴角抽搐,“話說時辰不早了,我還是趁敖滄的血被放幹趕緊去吧。”
“等等,”扶兮叫住拔腿欲走的相唯,從一旁的案台上,取來一塊汙損不堪的銅鏡,遞給他:“按理而言,無寐隻會在享用供品時現身,你盡量趕在他出現之前得手,若是趕不及被他所擒,這物什也許能讓他饒你一命。”
相唯接過那塊銅鏡,銅綠斑駁得早已找不出人影,顯然年代久遠非常,不禁調侃:“這該不會是您與他的定情信物吧?”
扶兮頓時一陣吹胡子瞪眼,“放屁!老子可沒有斷袖的癖好!”
相唯轉身看了眼,依舊沉睡未醒的彌若,“她便先勞煩您看顧了,若是我明日此時還未回來……”
扶兮聽聞,抬手做出要教訓相唯的架勢,“你又再放屁了!你媳婦老子自會好好看著的,喏,瞧見沒?”
扶兮朝屋外的一處藥爐撇撇嘴,“那可是老子千方百計從豬妖家順來的藥方,等你回來喝了,老子明年此時,定能抱上孫娃娃,指不定還能抱倆呢!”
烏雲漫天,月星皆隱。
今早,王上親下旨意,言素祁公主將在長樂殿中為太後祈福,為保障祈福的過程無人打擾神靈,宮內的萬名宮人從申時起便需待在自己屋內,不許點火燭,聽到任何聲響都不許出門,違者立斬。
而長樂殿,太後的居所,更是將本就不多的宮人盡數遷了出去,包括傳聞中臥病多時的太後。
眾人在倍感莫名其妙的同時,皆懼怕王旨,不敢多言,亦不敢不遵。以致於,夜色降臨的偌大宮城裏,仿若浸在墨色中,人影全無,幽暗難辨,隻聞風聲。
居高而視,偏居深宮一隅的長樂殿,卻是百丈宮牆中,唯一有火光的所在,但那點點的火光,卻透著詭異的紅色。
在那貼滿詭異符咒的屋前,幾個穿著異域衣裙的女子,皆手拿著燃著的紅燭,一邊吟哦著難懂晦澀的祝詞,一邊圍著中心的紅衣女人跳著一致的舞步。
站在簷下,麵色冷沉的彌蘇,目光緊緊凝在站於中心的素祁身上。這是他第一次被素祁允許旁觀她們的祭神儀式,因為,這次向神的許願中,包括他的。
此時的素祁未帶麵紗,湛藍的眸子裏沒有了以往的詭譎心機,隻是一片澄澈如海水般的虔誠。她朝屋中的方向跪拜著,口中吟誦著上古時流傳下的讚辭。
彌蘇聽不懂,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溢美言辭,瞥了一眼未放置任何神像的屋內,不禁冷冷地哼了一聲,原來這所謂的神,也是這般虛榮,愛聽好話的。
但他不屑的嘴角尚未放下,從屋內陡然響起一聲低沉的歎息,帶著勘透萬載世事的蒼涼與洞徹前生後世的超然,以及,猛獸進食寶刀飲血的迫不及待。
這般駭人震撼的氣勢,即便是閱人無數的彌蘇也從未見識過,即便是殺人無計的彌蘇也感到一絲懼意。
這,絕非是人能有的。
片刻前還在舞動的數位女子,眨眼間就被手中的燭火燃著,火舌從手腕蔓延到她們的發頂,麵頰,腰際,不過一息的功夫,整個身子都被如血液般濃稠的紅色火焰包圍著,但她們的舞步卻未踏錯半步,如撲火焚身的飛蛾,直至被烈烈火焰焚為灰燼。
火蝶舞……彌蘇蹙眉,原來竟是這般慘無人道的死亡之舞。
待最後一個舞者倒地,素祁才不急不緩地從地上站起,視線未停留在身側的灰燼上片刻,無半分波瀾的虔誠聲音裏,帶著難以言語的殘忍,“我主,六界唯一的真神。”
“汝竟帶異族入此!”沉悶的聲音響起,彌蘇隻覺得咽喉處莫名一緊,被無形的物體扼得透不過氣來。
“吾神,請饒恕我的擅為。”素祁亟亟出聲,“他是迷途知返的羔羊,願舍棄過往,真心侍奉我主。”
“真心?”那沉沉的聲音吐字緩慢,卻字字如尖錐,敲打在彌蘇的胸口,“那便將汝的真心取出,以示誠意。”
“吾神,此是他獻上的祭品,以示不悔真心。”素祁取出那支黑玉簪,雙手恭敬地捧放在身前。
“龍?!”
那壓迫逼人的聲音緩了緩,頭一次感覺到死亡寒意的彌蘇,頓時覺得渾身一鬆,不禁倚著門柱大口喘氣。
“千年未嚐到龍血的滋味了,爾等速速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