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所謂的仙者也不過爾爾。”聽著嘲笑的風聲漸遠,掙紮著從地上站起的相唯,卻因視線模糊,再次被絆倒,不由得懊惱捶地。
突然,身邊響起輕盈點地的腳步聲,他以為是山中的鬼魅精怪,瞬時防備起來。
“被一凡人欺壓成這般,真真是可憐可憫。”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耳側響起,相唯模糊的視線裏隻能隱約辨出一襲紫衣,氣息出塵淨雅,並無精魅的邪氣,倒像是同族的仙者。
相唯頓時如抓著了救命稻草,欲出聲哀求其相助,“神女……”
對方卻封住了他的話語,“我來此,自然是助你的。但你無需贅言,聽著心煩。”
他立即不敢多言半句,乖乖地仍憑素未相識的女子擺弄自己。
不過須臾,他隻覺得一陣清風拂麵,遮蔽雙眼的陰霾頓時盡去,他亟亟回身尋找施恩的女子,卻早已不見了那一襲紫衣,唯有清冷依稀的話語仍留在他耳畔,“勿要辱沒天族的顏麵。那塊補天石,便當做是給我的診金吧。”
就是憑著這句話,他追趕上返程路上的虞照,二人皆祭出最拿手的招數,惡戰千回。那十日間昆侖山皆是烏雲蔽日雷鳴滾滾,山巔都因二人的決戰招數過狠,而削平了百丈。
但最終,還是他,將那塊補天石從滿身是血的虞照懷裏搶了出來,在抱著石頭回到始發的競場,聽著鼓聲驟起,他的名字被作為勝者念出時,才徹底地鬆下心弦,兩眼一抹黑地直接倒地不起。
待回到天界,相唯沒花太多功夫,便打聽到了那位來去無蹤的紫衣神女——東瑤聖母的外甥女,芷鳶。
回憶起百年前過往的相唯,素來厚顏的他,此時臉上卻浮現出幾分少年時才有的羞澀,“我當初本是想著,隻單單送塊石頭給你,你約莫也不會喜歡,便親手打磨成了這串珠子,想著在你常出現的瑤光池旁裝作與你偶遇,再送給你……”
相唯垂頭看著未能送出去的手串,心頭泛起的苦澀令他一時失語。
那日,他在瑤光池旁的菩提樹下守了大半日,才終於盼來了那抹紫色的影子,但向來孤影獨步的紫衣,此時身旁卻跟著一玄袍男子,異常紮眼。
“鬼君烽聿,她的未婚夫婿。”兄長的聲音不高不低地傳入他的耳中,冷冷地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珠串,“她遲早將成為幽冥君後,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
他渾身一震,仿佛猛然被看破心事一般,不敢直視兄長的目光,亟亟返身就走。
而那串浸透他血汗和情愫的石珠手串,則由他隨手扔給了敖滄,被重新放回了補天石原來的位置。
相唯壓下心頭的酸澀,重新鬆開掌心,將手串遞給芷鳶,勉強地笑道:“這份診金雖遲了幾百年,但咱們畢竟也算半個故人,利息就少算些吧。”
“利息?我想要的利息,你給得起嗎?”芷鳶沒有接過手串,而是抬眼看向相唯,幽幽的墨色裏,醞著起伏的波瀾,“或者,你願意給嗎?”
相唯望著神情微異的芷鳶,定定回道:“你想要的,若是我有,盡數都能給你,若我沒有,我也會傾力為你尋來。”
芷鳶邁步上前,纖纖的玉手攀上相唯的雙臂,眸子裏漾起一潭水波,“你,可願意留下來,在這陪我永生?”
相唯第一次見著芷鳶的臉上,露出這般示弱無助的神情,一時竟愣了愣。
“不願意吧。”芷鳶鬆開對相唯雙臂的攀附,眼睫低垂,在皎潔如月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黯然陰影,喃喃低語:“不曾想,如今,竟連你,也要棄我而去了。”
說著,她翩然拂袖轉身,朝著身後那無盡的荷葉水塘走去。
“不!”相唯亟亟上前,從身後緊緊抱住欲涉水離去的芷鳶,“我願意,你說什麼,我都願意!隻要你不再離開我……”
“真的?”芷鳶離去的步伐停頓,側頭詢問,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輕顫,“你真的願意留下來,陪我永生?”
相唯應聲:“我願……”
但他的話未說完,一道憑空出現的霹靂,驀地擊中二人身側不遠處的一株柳樹。霹靂擊中處,一道裂縫從樹頂緩緩而下,露出空心樹皮下隱藏的事物,赫然是個人影。
那張熟悉無比的麵容上,一雙驚愕怔然的眼眸,正直直地看著相偎相依的二人。
相唯臉色瞬變,“彌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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