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先知是會消亡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不管是多麼極力所見的“未來”,總會伴著時間流逝變成為“過去”。不管是多麼極力精準的“預知”,總會因為透露內容而積累“偏差”。所以能幹一輩子的先知很少,幾乎沒有,往往是十幾年、二十幾年就換代,最近一段時間,年輕人幹個三五年就隱退更是常見起來,但——

“提前廢棄絕對不正常!”

東野平轉醒,視界還是一片漆黑,就聽見誰用氣聲說了這麼一句,完全失真,聽著像陳鬱又不像,周圍還有四個呼吸。隔著什麼東西,模模糊糊的,他估摸著大概是陳鬱這群人開臥談會,便想起來倒杯水,動了了一下,沒動成,他頭還撞到頂。沒等他炸毛,懷中掉出拿出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潤得像一塊白花花的豬油膏。

四下大亮。

東野平眼神死,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在個箱裏,身上還裹著一層被子。沒想明白,箱子動了起來,裏頭的他往右邊微傾,似乎過了彎兒,一會兒便又停下。剛剛的氣聲道,“客人,您點的東西送到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自己大概率被“點”了。

東野平默默掙紮了一下,思考自己在被窩遭到綁架的幾率有多大。

然而下一秒他就停止了思考。

“來啦!”

這次的說話聲東野平認出來了,是日間見過的宓柔兒,她的反應就像時下餓慘了的年輕人見著外賣小哥,腳步聲由遠及近,快快樂樂地開了門。

瞬間湧進來五個外賣小哥,阿不,是穿著墨綠和服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請開她、放置手推小車、關門,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即使麵部被朱砂符文的白布遮住,也沒人會認為是人形傀儡。嗷嗷待哺的宓柔兒一臉不可置信,她帶著僅存的、為數不多的希望打開手推小車上,那個相當精美的巨型漆盒,支棱出一個東野平腦瓜。

十分少見地,東野平被嫌棄了。

見著他臉的瞬間,宓柔兒兩腿一軟,摔坐在地上,絕望地閉上雙眼,“我的旅館五十周年特供,超——豪華不可思議十五人份便當呢?”

東野平一臉慘不忍睹,“正常人不會點十五人份吧…”

因為這個被嫌棄什麼的,絕對,絕對是此生絕無僅有的珍貴經曆了喂。而且話說回來,“我不該好好地暈倒在被子裏嗎?”

這話問的是那五位“工作人員”。

現在怎麼看怎麼不像,他們也不藏了,直接摘了麵上白布,又取下變聲器。當推車的岱室扶起巨型漆盒裏的東野平,他便看見林長永拿出一疊手寫的資料放宓柔兒正看劇的筆記本邊上,陳鬱對著房間主人笑道,“情況特殊嘛…我們聊聊。”

“聊什麼啊,我有職業操守的。”

宓柔兒理直氣壯,啪,高澹往資料上壓了一張支票,“說起來半小時前我剛好退休。我哥去開會了,九點回來。老規矩,一人一個問題。”

像真的在招待來家的同學,她打開靜置在房間一角的冰鑒,冰鑒裏生出幾朵冰蓮,徐徐綻放,荷葉田田之下是滿滿當當的冰棍雪糕甜品。宓柔兒翻了翻,感覺放快樂水的地方有點深度,頗為頭疼地敲了敲邊上雕蓮與鯉的提環,少頃冰晶而成的荷葉跳上來一隻青蛙,叼著一罐冰闊落遞給宓柔兒。

“喝嗎?隻有闊落。”

“謝謝。”

陳鬱抬手看表,八點半,還有半小時。

算上不和宓修文打照麵的時間,最多二十分鍾,“為什麼提前退休?”

“啊,這就開始了嗎?”

“長話短說吧。”

陳鬱看了眼東野平,人已經出來了,頭上還貼著退熱貼,一臉狀況外,腮幫燒得紅紅的,超級可憐的樣子,“早點結束,早點休息。”

“有道理。”

宓柔兒徹悟地一拍手,轉身在被褥裏摸摸。東野平才注意到這人被褥前的小桌擺著筆記本,被窩裏全是薯片,大概剛剛在幸福刷劇。

啊,真羨慕。

東野平不自覺地想,我也想刷刷文獻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