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火(1 / 2)

陳雲裹了裹被子,這三九天的寒氣著實令他很難入眠。

從前在家,每到嚴冬,屋內都有火盆,被窩裏母親也會早早的捂上了湯婆子。從老家來到錦城,並找到現在的這份活路,雖然不至於風餐露宿,但是著背景離鄉的滋味,始終有些許的酸澀。

這份活路是在國都錦城方家的招工處找的。

方家是承襲著整個榮國最高超的建築工匠手藝的家族。甚至在十六國當中都是享有盛譽。幾乎所有國造工程都會委派方家承辦。而今年國都大宗祖廟的修繕任務,也是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方家的肩上。

陳雲正是在大宗祖廟的工地上做上了一名雜工。

所謂雜工,就是什麼都幹。沒事跑跑腿,幫忙整理一些文書。人手不夠的時候,就得上房揭瓦,砌牆和泥。總之,就是那缺人手塞哪。有時還要幫忙做點幾位班頭主事人的私事。雖然累了點,但是對於像陳雲這樣初到國都來謀求生路的年輕人來說,能有一份包含食宿,還有一份穩定月例的活路,已經心滿意足了。

大宗祖廟在錦城王宮宮牆外約莫十裏的台山上。這裏也是整個國都最高的地方。滿山長著山杜鵑。每年五月,陸續開放,整座台山粉白一片。

陳雲的寢室,就在大宗祖廟內院,正殿後麵的一間小院的耳房。這個小院其他幾間屋是白日裏幾名主事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因為空了一間出來,就當做是工人休息和值守使用。而由於此次方家承接大宗祖廟修繕工程,派來施工的工人幾乎都是國都錦城本地的工匠,所以早在亮燈前,邊已返回各自的家中。唯獨剩下陳雲一人是從外地來的,無處可去。所以值守的工作,基本上就全落在了陳雲的頭上。

陳雲自是清楚,正是因為這大宗祖廟正殿內供奉的都是榮國曆代君王的牌位。正殿之下的地宮安置著各先王的棺槨。說白了,每到夜幕降臨,這裏就是一個與亡者做伴的地方。大部分年輕人不願接這樣的活,本地的工匠、班頭、主事都不願意在大宗祖廟內過夜。加上當初招工的時候,東家說了,想要年輕一點的小夥,火氣旺。所以才給了這份活。不然自己這樣一個毫無背景,隻身來到國都謀生的毛頭小子,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找到活路。

不過這大宗祖廟內也不全然就陳雲一個活人。

內院院牆外和外院牆之間是一條圍著內院的而建回形夾道。是平常守衛大宗祖廟的護衛巡邏的區域。夾道外側的院牆外是外院。被中路分成東西兩塊區域,是護衛駐紮的區域。繞著回形夾道繞到整座祖廟的西北側,是一塊獨立的院落,這裏是夥房、澡堂、還有庫房。

此時夥房內還亮著燈火,時不時的傳出聊天的聲音。

屋內,兩名中年男子盤腿坐在火塘相鄰的兩邊上。各麵前溫著兩壺酒,還放著油酥的豆子和花生米。塘火燒的恰好,既不襲人,又使得整個屋子暖氣十足。上麵吊著一口熏黑的鐵壺,壺裏的水輕輕沸騰著,一縷縷熱騰騰的水汽從壺嘴撲出,屋內的空氣,也就沒那麼幹燥了。

朝著灶房門口方向的一側,是兩名裹著蠟染頭巾的廚娘。他們統一身著上工時候的灰藍布衣,腰間係著皂色圍裙。二人也是盤腿坐著,膝蓋上各自放著一篩子,篩子裏是黃澄澄的豆子。身旁放著同樣幾篩選好的豆子。

“天都黑盡了,二位是準備在這陪著我們聊天呢?“看起來略微年長的那名中年男子向廚娘們問道。他的雙目比較暗沉,眼角布著十分明顯的皺紋,一口黃牙。一手擎著酒杯,一手握著一杆煙杆。說話間,呷了一口酒,又細了一口煙,轉而悠悠的突出一團雲霧,一股嗆鼻的煙草味,在屋內彌散開。

“這就走,這就走。“其中一名廚娘佯裝和不樂意答道,“就你身上這股子煙味,熏都得把人熏跑了不可。我們泡好了豆子,立馬就走。明天晚上的豆腐可沒你的份。”說完,兩人紛紛起身,講選好的豆子,一一搬進灶房,放進缸裏用水泡上。

而此時,窗外泛起一道淺淺的、柔和的、湖綠的光芒。

“喲,結界升起來了,我們真得趕緊走了。不然趕不上回去的牛車了。”先前搭話的那名廚娘往窗口探了探,並對一旁的姐妹說道。而後兩人急急忙忙的離開。

廚娘口中的結界,指的是內院牆頭上,每當在戌時兩刻便會由護衛開啟,守護內院的結界。整個結界開啟之時,內院牆頭便會泛起一道湖綠的光芒,片刻之後化作一道無形的穹頂,將內院罩在其中。一旦結界開啟,任何人便無法再進出內院。所以,此時此刻,整個內院,就隻剩下陳雲獨自一人,看守著內院裏的正殿。

“吳校尉,接著喝。”夥房內,抽煙的男子再次舉起了酒杯。

“我說孟班頭。”被喚作吳校尉的男子緩緩的舉起酒杯。雖然身穿便服,但是坐姿筆挺,看得出這是當兵的才會有的習慣。“今天不是你們東家大長女的回門宴麼,你咋不回去湊湊熱鬧,反倒跑來這裏跟我喝起小酒了?”

“我不是不喜歡熱鬧嗎。“孟班頭還沒等吳校尉放小酒杯,已經把兩粒花生米送進嘴裏。“那是東家的女兒,又不是我自家的閨女,挨不著邊的事,我就不去湊了。跟你喝酒,我開心,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