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闌珊,風過耳,入骨纏mian,小狐狸在林間跑得飛快,腳踝鈴聲疊疊。過山頂,下方繚繞的雲霧中,隱約可以看到無數青磚黛瓦的房屋,襯著些楚楚的煙樹,詩情畫意。鬆一口氣,小狐狸繼續跑,那裏是狐族的村莊,設著法術屏障,普通人類無法看到。下山,沿著崎嶇彎路前行,明明已經看到村口的歪脖子樹,可是無論怎麼走,那棵歪脖子樹永遠樹立前方,就是無法接近。
走許久,花雕累得氣喘籲籲,倚樹休息的時候,冷不防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他們不要你,你被趕出來啦!」花雕猛然回頭,赫然對著一張標準的鬼臉,黑洞洞的眼眶沒有眼珠,鮮血淌下來,淌出兩道淚痕般的軌跡。
「鬼啊!」花雕驚叫,慌亂中坐倒在地。
女鬼哈哈笑,把眼珠塞回去,頑皮地吐吐舌頭,「嚇倒啦?」
「又是你!你跟著我幹什麼!」花雕站起來拍拍衣服,沒好氣地吼道。
女鬼側頭,頸部發出哢噠的清脆聲響,看到小狐狸瞬間煞白的臉,她撲哧笑道,「小狐狸,你我投緣,所以我奉勸你,如果為狐族著想,你就不要回去,否則狐族會遭遇滅頂之災。」
「胡說!」話出口,花雕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麼會害怕,可是莫名的恐慌似無形鎖鏈,越纏越緊。
女鬼苦笑,抬手摸摸小狐狸的臉,她的手冷似寒冰,「我之前就說過吧,六百年前,九尾狐被趕盡殺絕。你在人間顯露原身的事情恐怕已經傳揚出去,狐族為自保,自然不可能再收留你,所以無論你怎麼走,都無法靠近村莊。」
花雕頓時感覺身體僵硬,心重重地跳起來,然後狠狠跌下去,跌得生疼。半晌,他慌亂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回去問清楚。」說完,他轉身就跑,女鬼突然追過來拉起他的手腕跳開。背後嗆啷磬響,樹梢間湧出大團金光,之前在集市遇到的僧人手持錫權,腳踏金雲立於空中。
「和尚,暗算可是小人行徑,看來你對小狐狸的內丹念念不忘。」女鬼冷冷譏諷道。
「對爾等妖孽,何需客氣。」僧人揮袖,袈裟立刻卷起旋風,徑直朝女鬼和小狐狸奔過去。小狐狸趁機摘一株酢漿草,迅速化成一條尾端嵌有利刺的長鞭,邊甩邊罵道,「小爺我從來沒有害人,臭和尚你憑什麼取我的內丹!」
「小狐狸,你先逃,我以後去找你!」女鬼劈手奪過花雕的長鞭,直掃僧人麵門,僧人揮舞袈裟閃避,女鬼彈指施法,樹葉化做武器,從四麵八方向僧人攻過來,雙方勢均力敵,鬥得天翻地覆。
花雕看得目瞪口呆,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雙手合十振振有辭,「女鬼姐姐,既然是你讓我逃,我就不客氣啦。」眨眼功夫,他已經跑得無影無蹤,僧人怒極,出手越發狠戾,女鬼漸漸落下風。僧人虛晃身形,錫權對著女鬼的胸口刺下去。女鬼閃避不及,未料一道銀光突然從林間飛出來,僧人轟然倒地,錫權脫手,眉間是一個殷紅血洞。
女鬼默然看著僧人的屍體,嘴角突然浮起一絲冷笑,抬手,地麵立刻裂開,無數幹枯的手爬上來,把屍體拖拽下去。隻是須臾,便恢複碧草依依,隻是草葉間的紅色驚心的勾人。
「我不會感激你!」女鬼恨道,本來就蒙著死氣的眼睛映著滿地的綠,更是透著陰寒,幽幽浮著一層駭人的青。
樹林深處即刻傳來尖銳的笑聲,狂烈放肆,仿佛女鬼剛才說著什麼天大的笑話。片刻之後,男子的聲音幽幽飄出來,柔滑冰涼,在這樣潮濕灰暗的雨天,在這樣空曠幽暗的樹林,低聲回蕩,仿若水滴,不經意間從皮膚滑落,輕描淡寫,卻引得人陣陣顫栗。
「南煙皇姐,我從來沒有指望你感激我,但是讓你就這樣死掉,我怎麼對得起自己。當初你可是指天誓地說要等著看我這個違逆人倫勾引父兄的畜生最後會落得怎樣下場,所以,你怎麼可以死呢?」
女鬼南煙咬牙,仍是不服輸,罵道:「你不要得意,千夜已經找到他的小狐狸,我倒要看看你和他之間那筆爛帳會怎麼算。」說罷,南煙立刻化做青煙匆匆逃離,她怕看到那個人,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花雕狂奔到山口,停步,轉身遙望水霧繚繞的山澗密林,眉頭微微蹙起,恍惚間,露出似留戀似迷茫的神情。不知道女鬼姐姐怎麼樣,那個和尚看起來很厲害。歎一口氣,他使勁甩甩頭,心道:花雕啊花雕,現在哪有時間想那些事,先想想你自己吧!
突然無家可歸,小狐狸越想越氣,遙想當年,他可是狐族的酒中豪傑,沒有哪隻狐喝得過他,可是如今,淩千夜的酒卻讓他連人形都保持不了,最後落得被掃地出門的下場,所以…其實他家廚子的雞做得挺好吃,思考方向突然轉彎,小狐狸想到全雞宴,頓時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自言自語道:「姓淩的,本大爺現在沒地混,你要是敢不收留我,我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