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鬆懈下來,某些東西就見縫插針、無孔不入的朝著他侵襲而來了。
他偶爾也會興起,要吃芒果。
之前在陸宅照顧他的阿姨年紀大退休回家了,新來的那個阿姨初來乍到,顯然還沒有那種陸家人慣有的,氣定神閑的狀態。
她麵對陸昀的時候總是拘謹,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討好。
陸昀見不得這種神態。
那次,阿姨切了一盤子的芒果,碼的整整齊齊,放在了他的書房裏。
陸昀見到後,下意識的愣了一下,問道:“怎麼沒有雕花?”
話一出口,陸總自己都愣住了。
阿姨也愣了一下,連忙點頭,說:“好、好我這就去,您要什麼樣的?”
陸昀沒說話,阿姨更加拘謹了,她連忙將盤子端下去雕花,心裏卻忐忑起來,心想之前的阿姨是不是很會雕花。
人家是不是後悔雇傭她了。
等再端上來的時候,芒果確實雕花了。
各種各樣的都有,真的是花。什麼牡丹、玫瑰,全都有。
陸昀眸色沉了沉,疲倦的歎了口氣,讓阿姨出去了。
他開始回憶他想要的是什麼雕花。
應該有,小仙鶴、小柴犬、小貓咪之類的
不知不覺間,陸總把那一盤子的芒果全都吃下了。
新來的阿姨根本不知道他對芒果過敏,也不可能像沈肆那樣精準的控製數量。
沒過多久,陸總渾身一陣難受,過敏進了醫院。
他躺在病床上輸液的時候,腦子像漿糊一樣,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在他耳邊歎氣,無奈的說道:“都說了不能吃那麼多的芒果啦。”
可他睜眼的時候,床邊空無一人。
那以後,陸昀再也沒有吃過芒果。
沈肆留在他生活裏的東西,留給他的習慣實在太多了。
等陸昀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些東西已經伴隨他好多年了,甚至深入骨髓。
距離沈肆身死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可那種悲傷不但沒有隨著時間逐漸變淡,反而逐漸加深了。
時時刻刻縈繞在他心頭。
偶然一次,他坐在客廳裏休息,四下眺望著舒緩眼睛,不經意看見了自己的儲藏櫃。
那個櫃子裏已經很久沒有添置新的東西了。
很難說是陸總如今沒有這個情趣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他偶然看過去,櫃子裏擺著一張沈肆的照片。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如同潮水一般將他淹沒,他幾度失聲,幾度哽咽,眼睛不受控製的死死盯著那張照片好久。
少年的音容還曆曆在目,可卻再也難見了。
第二天,陸昀就吩咐傭人將家裏所有沈肆相關的東西全都收起來了。
可惜這種窒息感仍然揮之不去。
陸昀上樓的時候,看著扶手上空蕩蕩的,便會下意識問道:“貼在這裏的貼紙呢?”
他偶爾在家吃飯,看著桌上嶄新的那一張椅子,上麵沒有沈肆喜歡的軟墊,連一絲歲月的痕跡也無,他又會問:“原來的凳子呢?”
這時候他才發現,比起堆滿了沈肆東西的家裏,反而竟然是毫無痕跡的更讓他在意。
陸昀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他覺得他被影響太久了,他必須從這個狀態裏脫離出來。
否則,假以時日,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第二天,陸總搬到了嶄新的公寓裏。
這裏設計的極其漂亮,但是冷冰冰的,毫無生氣。
陸總在這裏住了幾天,心頭的悶感越發嚴重,甚至勝過在家裏時那種窒息感。
他想,他也許是生病了。
陸昀搬回了家,同時喊郭誕來給自己看病。
檢查出來,除了一些目前不太影響的過度疲勞,其他一切正常。
陸昀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了。
他似乎同意和過去和解了。
沈肆的東西再一次被擺了出來,不僅如此,隻要他工作的地方,他生活的地方,他常在的地方,通通會放上沈肆的照片。
他每天都看著,每天都對著照片輕歎或是輕笑。
日子還是那麼一天一天的過去,隻是陸總卻越發的心如止水。
從前或許還會有溫和的笑容,如今那張臉卻是越發冷峻了,少有人再見到他笑。
歲月給了他不可磨滅的一刀。
陸昀再次翻開沈肆的日記。
日記裏的最後一句話是——
哥哥啊,不要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