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衣(一)(1 / 2)

第一次看到她時,天空有些陰霾。她穿著白色的麻布裙子站在馬路另一端,對我微笑。白色的裙角在風裏飛揚,像天空的雲朵,有種宿命的漂泊。眼神冷漠而犀利,讓我覺得像是被某種東西捕捉到了內心。綠燈亮起的時候,我們踩著斑馬線彼此擦肩而過。她的白色裙子飄過我的手心,我忽然想起她的眼神,想知道她的名字。她轉過臉對我微笑,說,我叫殤。

殤說,寒,我喜歡你眼角的那顆淚痣,它讓我覺得我們有關聯。

偶然在街上轉角的小店裏發現一條黑色純棉裙子,看見它時被壓得著滿身褶皺。當我說要買下來,老板對我再三確認怕我反悔。像睡袍或者布袋,我想,我的身體被裹在裏麵應該會很舒服。人是需要自由的,我覺得我的身體寂寞得想要掙脫所有的束縛。

一條我取名叫阿邦的狗是被殤帶回來的。剛被帶到我家時身上的毛已經看不清顏色,暗淡而沒有光澤,有流浪的滄桑和風塵。殤說,我在街上看到它時,它正企圖自殺。它憎恨我的出現和阻止。

阿邦被留在我家裏了。我幫它認真的洗了澡。它好像很溫順,服從我給它安排的一切,像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很有涵養卻非常冷漠。從不對我表示友好,也不跟我親近,對我保持距離卻從不掩飾。有時,我會抓過它來抱很長時間,我開始覺得生活變得很安靜。阿邦喜歡我那條黑色的純棉裙子,每次我穿的時候,它總會過來聞一聞,像是一種緬懷的儀式。慢慢的,我開始有時候會和阿邦說話,覺得它會聽懂我在說什麼。因為它的眼神。

殤和我住的很近,我們隻隔著一條街道,常常會在24小時便利店相遇,一起吃簡單的東西。她很喜歡吃7-11的飯團,而我則喜歡喝粥。有時候,我們也會約到傍晚,去附近的咖啡廳坐坐,會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或者發呆,會坐很久,直到夜裏。看著身邊塗著濃鬱香水味的外國人和身材姣好的女伴曖mei的微笑,聽著輕輕的音樂,英文的或者中文的,反複唱著ILoveYou。殤喜歡抽白沙煙,會隨心情買盒子不同顏色以及不同價錢的。她說她不喜歡阿邦,因為個性太過相似,她覺得如果把阿邦留在她家,總有一天會殺了它。

我喜歡殤頸項上的鎖骨,美麗天真卻孤獨。她常常會去喝酒,喝得很醉,來我家過夜,臉上會塗著很厚胭脂,像個夜晚的妖精。她說她寂寞得想要逃離

南三裏屯的路上繁華而肮髒,有充滿特色的店鋪賣昂貴而平凡的衣服,以及coffceshop和裝修高檔的酒吧,有衣衫襤褸的建築工蹲在路邊吃飯抽煙或者喝酒,表情落寞而傍徨。我和殤常常會在深夜走這條路。覺得它通往地獄的另一端。殤沒有工作,她說,她不喜歡被束縛,她嚐試過,但是無能為力。她的生活來源是個男人供給的,每周會來一兩次,像一種規律,固定而規範。

殤有時候來我家會帶紅酒,我們窩在沙發裏,邊喝邊聽音樂。她喜歡塗很紅的唇膏,喝酒時在杯子上留下的唇印散發著詭異而嫵媚的味道。阿邦不喜歡和我們一起,總是獨自躲在角落,沒有表情,沒有聲音,安靜得快要消失了一樣。

殤說,寒,我覺得我快要愛上你了。表情似笑非笑,她說,這個世界上男女之間根本沒有愛情,隻有女人才懂什麼叫愛。我笑,說,殤,你該過正常的生活。

朋友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她說,寒,你要學著生活,不然你會孤獨的。我恍惚覺得這句話似乎很熟悉,很有道理,於是欣然的答應去她介紹的公司麵試,然後每天很聽話的朝九晚五過正常生活。阿邦開始很不適應,它是害怕孤獨的,變得脾氣暴躁,亂吼亂叫。它像個孩子一樣倔強,脆弱卻又不肯認輸,每天吃很少東西,身體逐漸消瘦。等它逐漸適應時,我已經這樣工作半個月了。每天都像夢遊一樣,無聊而漫長。抽很多煙,會經常失眠,皮膚變得幹燥暗淡開始脫皮。常常忘記阿邦。我覺得自己快要毀滅了一樣。開始吃安眠藥幫助睡眠。有時候,在午夜殤會打電話過來,聲音沙啞。她說,我們是黑白顛倒的魚,總是試圖逃離,卻常常迷失方向。她是適合孤獨的人,留在一個城市隻是為了休息,她還會離開,也終究會離開,注定無法停下腳步。她說在一個地方太久會腐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