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勒三角區,陰暗就算在陽光下,也在順著影子長大。
等到黑夜,角角落落都彌漫著黑色陰影,燈光下蚊蠅聚集。
街角一處咖啡館還亮著燈。
一個瘦小的女人腰間係著圍裙,端著盆水,口中哼唱著德努族的民族歌謠,正殷勤得收拾餐桌。
有人推門而入。
“打烊了,明天再來吧。”
那男人當沒聽見,跌跌撞撞得往裏走,手上自帶一瓶酒,扶著桌子,盯著女人,又仰頭灌了一口酒,粗魯得擦了擦嘴。
“眉依,我不是來找你的,你男人呢?”
眉依原本高興得哼著小曲,見到他立刻變臉。
“丹拓,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丹拓借著酒勁,把酒瓶狠狠往桌上一砸,酒水和碎屑濺得到處都是。
“良!你出來!”
內廚的竹簾一掀,阿良手裏的托盤上,放滿了剛洗幹淨的杯子。
他把東西輕輕放到吧台上,又取了塊幹淨的抹布,拿起一個杯子,給內外壁的水擦幹淨。
“眉依,可可粉不夠了,再去添些吧。”
眉依放下手裏的事,把手擦幹。
“在老窖裏,我去拿。”
確認眉依離開,阿良擦杯子的手也停下來。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從吧台後繞出來,緊緊捏拳。
“丹拓,你把這裏弄髒了。”
丹拓快把鼻尖懟到他臉上。
“良,我的好兄弟,你的這雙手,可不應該是拿杯子,衝咖啡的。”
阿良手上練刀練槍的老繭還在,但他再也沒有碰過那些東西。
兩年前,那場激烈的戰鬥,他趕到的時候,隻聽到一聲槍響,親眼看見厲驍的頭顱被打出血窟窿,親眼看見秦漫的熱血流了一地,脖頸上的裂口像一張大嘴一樣,吐出鮮紅的液體。
那一刻,他止步不前,他明白,都結束了。
這兩個在他生命裏幾乎是全部的人,他們都死了,不會再有奇跡,不會再有驚喜。
秦漫曾不止一次得告訴他,他應該找個地方,好好學門手藝,好好生活。
阿良便來到這裏,學著衝咖啡,學著做生意,並認識了溫柔可愛的德努族姑娘眉依。
眉依是個好姑娘,阿良帶有攻擊性的長相和儀態並不合適接待客人,她便提出意見,她來接待,阿良退居後廚。
日子過得不再有打打殺殺,他的生活裏,多了眉依的歡笑,和客人的讚賞。
但抹不去的,還有他藏著掖著的秘密。
丹拓在過去,隻是一個連他褲腳都摸不著的街頭混混,現在卻敢在他麵前叫囂,隻因為,阿良有把柄在他手上。
丹拓知道阿良的過去,知道他曾是水鬼手下,最得力的殺手之一。
“良,你說,如果眉依知道,你曾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混蛋,她還會喜歡你嗎,還願意陪在你身邊嗎?”
阿良低聲下氣得掏出一把錢。
“就這麼多,別再來找我。”
丹拓心滿意足得拿了錢,還湊到嘴邊浪笑著親吻。
“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誰都可以在你頭上踩兩腳。”
丹拓忽然奇思妙想起來。
“要是有一天,我要你把眉依也讓給我……”
話說到一半,丹拓整個人都被提起來,阿良拎著他就想往身後的玻璃門上砸。
但是他又怕眉依會聽見,隻能強忍著,瞪著眼警告道。
“丹拓,我隻是選擇不碰那些東西,不是我不會,不想要舌頭還是眼珠說一聲就是,我幫你摘!”
丹拓還渾不怕得挑火。
“你來啊。”
阿良呼吸急促,氣血上湧,眼白充血,紅血絲一點一點明顯起來,他就快控製不住。
“丹拓!”
眉依衝出來,雙手捏著一把刀,筆直得指著他們。
阿良和丹拓都是一愣。
眉依一步步走進。
“丹拓,你以後敢再來找哥良的麻煩,我就先刀了你!”
一貫溫柔的眉依裝凶也像小女孩偷穿高跟鞋一樣,沒什麼威懾力,還有點滑頭。
丹拓的驚大於懼。
“眉依,你知不知道,你的哥良,可厲害著呢。”
阿良一拳頭揍上丹拓的下巴,正好讓他咬了舌頭,一滴一滴的血掉在地上。
阿良低聲咆哮。
“滾。”
丹拓捂著嘴,連滾帶爬得滾。
眉依立刻扔下手裏的刀衝上來。
“哥良……”
阿良似是瞞得太苦,被欺壓得太重,喪著臉不敢去觸碰眉依。
“眉依,我其實……其實……”
眉依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