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何謂曆史(2 / 2)

無妨,本君提醒你。

本君能成為神族史官,是因為本君的神器是馬良,而馬良之所以是神器,是因為它要麼不落筆,要麼落下真實。而它若決心要落下真實,饒是軒轅神劍,也阻不得。”

雲清聲色沉沉,還算鎮定地答:“北冥,真實已不在。”

“你是說本君寫的那一本《妖族覆滅史》嗎?又或者,你說得是本君那被你毀得七零八落的神識?”

這一問,便似一全新一劍,斬向了雲清那如海浪未止息的臉。隻這一劍,比將才的一劍更重,更猛烈,以至於海上頃刻間多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若漩渦不散,說不得會形成海嘯,傾覆大海周遭的一切。

“北冥,你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桃夭咯咯大笑,“本君隻想告訴你,雖你毀了本君親書的《妖族覆滅史》,可你也知道,隻要本君還在,便可以再寫一本,甚至十本諸如《妖族覆滅的背後是什麼》的書。

所以,你在毀了《妖族覆滅史》後,又殺了本君,毀了本君的神識。於你而言,沒了寫史的人,那麼再多再沉重的真相,也隻能被掩埋了。”

雲清笑了。

大海之博大,遠超大地,神劍雖激得海上風浪疊起,雖擾得海麵轉出漩渦,然,大海仍可憑借自身之強大,將其消解。

雲清難掩得意地說:“本尊不會小瞧神筆馬良,也不會小瞧神族史官的你,然,史官能書寫的曆史,當清晰無意,確鑿無誤。

過往已散,不可考據,哪怕你在,哪怕有神筆馬良,你也無法複刻出那一段曆史。你若非要強行去寫,那也是一段支離破碎,漏洞百出的曆史。”

“是。”桃夭頷首,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

她的應答,讓圍住馬良的仙人,停下來斬向馬良的刀劍。

立在雲端的神王雲清,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然後用一種寬容淘氣孩子的大度語氣勸告說:“北冥,你終是本尊的妹妹。”

“所以?”

“法外有情,亦是天道承認。”雲清如是說道,“若你能回頭是岸,真心認錯,本尊許諾,隻再罰你顛沛流離一千年。”

怒氣驟然間充斥了桃夭的心。

“隻罰本君一千年?”桃夭憤怒地譏笑,“雲清,你可知道那漫漫一千年裏都曾經有過什麼?不,你不知道。

你是九天之上的神王,是神族和仙族的至高無上,人,魔,鬼,妖的掙紮和絕望,你甚至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這樣的神,又憑什麼站在三界的最高處,俯瞰眾生?連眾生之苦為何物都不懂的你,又怎麼能知道什麼是慈悲?”

“本尊知道。”

“……罷了——”桃夭收起失控,複歸平和,“本君和你說這些做什麼?若你能懂,又哪裏能有今時今日?

雲清,本君告訴你,本君不可能回頭,因為本君若回了頭,那嗷嗷痛哭一千年的妖族亡魂,將永遠無法安息。”

雲清失望地搖了搖頭,傲然地說:“北冥,本尊給過你機會。”

見此,桃夭怒極反笑,抬手指了指盤踞在自己頭頂的景醉:“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雲清不屑一笑:“你的玩物喪誌。”

她是神君,是神王唯一的親妹妹,亦是神族和神王的恥辱,若神仙不夠“慈悲”,她許做不得神。

身為一個史官,她從不想著努力學習,天天向上,卻終日溜出門去,跑去人間花天酒地,混進幽都呼朋引伴,和魔稱兄道弟,和鬼姐妹情長。

後來,她撞上一個喜歡看戲的小呆子,為了哄得小呆子歡心,便又沒日沒夜地將所見所聞寫成戲。

這些戲,全被收進了景醉,當成寶貝藏著。後來她死了,景醉便不知怎麼落到了樂正兮辰的手裏,藏在銷恨山一千年整。

也得虧他藏著,那些記載其間的一切,便也都在。

“雲清,你覺得何謂曆史?”

“什麼?”

桃夭又勾出一個嗤笑:“瞧本君,這等高深的問題,問誰不好,卻非要問你。”

說著,她將眼睛轉向昔日的老師:“念一長老,本君記得,是你教本君的,所謂的史,當不止是由帝王將相書寫的,更是由無數尋常眾生譜出的。”

念一看桃夭的目光依舊充滿失望,但這失望當中,卻多了一點疑惑:“不錯,我是這樣教過你,也這樣教過所有的神君,和仙人。”

桃夭笑意漸盛,朝嚴肅的念一眨了眨眼睛:“念一長老,顯然,雲清沒有認真聽過你的課,否則,他便會想方設法燒了景醉,而非任其藏在銷恨山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