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知道,身為一隻妖,終有一天,她將被整個人間聲討。但——不該是現在,不該是她還是一個人的時候。
山洞裏,人修們關於如何殺她的商議還在繼續,沒有一個人置疑許家人的話,問一句,她會不會是冤枉的?
桃夭轉身。
外麵,天已徹底黑了,風中,隱隱約約有歌聲響起,桃夭神色恍惚,循著歌聲響起的方向,走了過去。
灰蒙蒙的雪地裏,大妖晏華著一身華麗紅衣,在輕歌曼舞。他唱得什麼,桃夭聽不清,但她能聽得出晏華的曲調聲裏,那一種引而不發的蒼涼。
不知何時,梵音到了她身側:“如何?”
桃夭隨手掐滅了隱身咒,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笑:“什麼怎麼樣?你是問白斬雞的歌聲美不美,還是他的舞姿妙曼不妙曼?”
她知道梵音問得是聽完山洞裏的議論她的心情怎麼樣,但她委實不想答。
“……”梵音頓,隨即無奈莞爾,“也罷……敢問女施主,,晏華的歌聲美不美?舞姿妙曼不妙曼呢?”
極美。
這種美,不僅僅是他唱得好,舞得妙,更多地是一種因為全情投入而產生的美。
就像是很久遠的過去,她還不曾來到祁夜大陸,她還是那個一邊為五鬥米折腰,一邊又在奮力追求成為一個網文大神的夢想時的模樣。
這是生命本身的美麗,堅韌的,不甘的。
“晏華是一隻九尾狐,但直到成年,他還隻有八條尾巴。因為缺少一條尾巴,所以本該很強大的他,卻十分地弱小。”
“哈?”這廝好好地,突然同她談什麼妖生?再說,便是要談,難道不該談他自己的嗎?
梵音側首,朝桃夭笑:“女施主,你看起來很難過。”
桃夭立刻高高翹起唇角,給了梵音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眼瞎!”
“嗬……”梵音輕笑,夜色裏,他的笑聲,幾乎和幽都的夜色同調,“晏華喜歡人間戲曲,第一次溜進人間聽戲,便差點叫一個老道士剝了狐狸毛。我還記得,我王把他抱回來的時候,他縮在我王懷裏哭得淒淒慘慘。”
“呃……”桃夭腦海裏閃過的,卻是將才晏華兩根手指掐斷一個人脖子的場景。
“女施主不信?”
桃夭搖搖頭:“倒也不是。想來白斬雞變作今日的模樣,定有其不一般的緣由。”
“嗯。”梵音頷首,“晏華是八尾狐的時候,總會被族裏的大妖們戲弄,但他很少生氣,還由著他們逗弄。
久而久之,逗弄他的大妖們便開始放肆。
有一天,誰也不知道晏華和那隻大妖起了什麼衝突,但等我王趕去的時候,大妖死了,晏華躺在血泊裏。
大妖的同類要我王殺了晏華,我王便問晏華,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晏華一句話也沒有說。篳趣閣
後來,我王力排眾議,將晏華關在幽都深處五百年,等晏華再出來的時候,他就從一隻八尾狐變成了九尾狐。”
人不會驟然改變,妖也一樣。
“成了九尾狐的晏華空前強大,他還是會去人間看戲聽曲,但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被人修欺辱。
沒多久,人間便有了諸多關於晏華的傳言,有說他是幽都最凶殘的妖,有說他每回去人間都要殘殺許多人修。”
但這些,當不是真相。
若晏華真殘忍如斯,凶狠如斯,人間關於他的傳言,便不可能有那麼多,因為他會將有可能散播他謠言的人,全部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