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滾滾,烈日炎炎。
時值下午,但溫度依然很高,空氣中有一種幹燥的塵土味道。
偌大的沙漠裏,此刻正穿越它走過的是一列商隊。
天氣不算糟糕,和平日裏似乎沒什麼兩樣,隻是快要接近黃昏,使得趕路的人們不得不加緊了速度。
這個地方,就像永遠不會缺乏炙熱的陽光和夾雜著砂礫的風,雖然全身都裹在為了抵禦風沙而披上的鬥篷下,就連露出來為了看路的眼睛也戴著防備風沙的護目鏡,但是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嗚咽吹過的大風卷起的沙塵打到身上的感覺。
靠坐在最前麵一輛由兩匹駱駝拉著的車前麵,汐霧看著一路的風景,已經開始覺得有些乏味了。
青葉阿姨說,風之國的砂隱村是她的故鄉。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非常認真的,可是汐霧卻很茫然,她基本上沒怎麼聽過那個地方。被鬥篷遮擋住的小手摩挲著脖子上的吊飾,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感覺莫名的緊張。
這還是她長到八歲以來,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
不,也許不該叫出門……而是,回家。
回到真正的故鄉。
作為一個從小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早早離世,過著寄人籬下生活的小姑娘,汐霧的確覺得生活在哪裏都沒什麼差別,故鄉這種說法對她的吸引力不大。但是在第一次聽說自己還有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在世的時候,她心裏的確有幾分高興和期待。
雖然養母青葉阿姨自小對她不能說特別疼愛,但是也盡力保證了她衣食無憂。唯一讓汐霧感到寂寞的大概就是,因為經商的關係,青葉阿姨常常都是在外麵跑的。陪伴她童年的隻有家裏剩下的老傭人靜枝奶奶。雖然奶奶能做很好吃的食物,也常常在睡覺的時候給汐霧講些老掉牙的故事,不過畢竟年紀大了,聽力也不是很好,大多數時候汐霧要是不扯著嗓子,奶奶基本都聽不大清楚她說話。
汐霧的童年過的很寂寞。
有些時候蹲在街邊看著草叢裏的螞蟻搬家都能過完一個下午無聊的時光。
並非沒有人找她一起玩耍,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多數還是相當友善的,小女孩們一個個笑起來眼睛裏都像是開了太陽花一樣溫暖。
但是汐霧就是沒有辦法和她們玩在一起。特別是在說到父母的話題的時候,小夥伴們或炫耀或分享的提起父母給自己買了什麼好東西,又或者提起家裏與爸媽有關的趣事的時候,汐霧的沉默不語總是讓氣氛顯得特別尷尬。久而久之,大家甚至會在一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就反射性的去看汐霧的臉色,然後突然僵住不再說話。
都是很好的人,可是汐霧再也沒有和她們一起玩過了。
她知道是自己的問題,可是沒法不在意。
在汐霧八歲的人生裏,她無數次的幻想過,如果自己的父母還在的話,她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也許傍晚的時候,媽媽會牽著她的手回家;也許夏日祭典的時候,她可以撒嬌耍賴的纏著爸爸給她買狐狸臉的麵具和甜甜的棉花糖;也許開學日的第一天,媽媽會幫她準備好書包送她去學校門口,然後親親她的小臉蛋告訴她要好好學習;也許他們一家沒有大富大貴卻過得平淡幸福……
很多個也許,雖然不會知道答案。
所以現在坐在車上的汐霧小腦袋裏想著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這片荒涼中心的砂隱,有著她的親人。
不知道從未見麵的曾祖母是什麼樣子的呢……一定年齡很大了吧?是否像靜枝奶奶一樣慈祥和藹呢?還是像鄰居丸子店的婆婆一樣看起來一副嚴肅可怕的樣子?
她,會喜歡我嗎?
還有青葉阿姨說的,必須見麵的羅砂叔叔,他會留下她嗎?
不過她會想辦法留下的,因為她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一路上就這樣想象著,就靠這個汐霧打發了這場對於孩子來說略顯漫長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