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年守候如夢如煙(1 / 2)

“……”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什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城西一座已經廢棄了許久的立交橋下。

一天下來,什善收獲不小,到阿四的鋪麵裏一換,今天的肚子是不用挨餓了。他接了阿四數給他的零鈔,在阿四鋪子對麵的小店裏買了晚上下酒的幹糧,背著那隻破麻袋回來了。

什善把幹糧從麻袋裏麻利地掏了出來,順手把麻袋一丟,正好掛在那根突出的鋼筋上。什善得意地看了一眼破麻袋,弓起身子鑽進一個小洞裏,不一會兒拿出了一瓶沒有標簽的酒來。他端著酒,嘿嘿一笑,往自己窩棚裏的那張唯一既當床又當椅的爛躺椅中一坐,兩張厚厚的大唇已經夾住了酒瓶口,正想仰起脖子痛快地喝上一口時,哪想一聲“啊”的尖叫,緊接著又是“咚”地一聲悶響把他的興致給掃光了。

什善心裏老大不爽,這瓶酒已經藏了好久,今天好不容易弄了幾根火腿腸來下酒,這還沒開口呢,又有人來搗亂了。本來,什善選擇這裏作為自己的窩棚,就是不想跟那些小混混們走得太近,不是因為怕他們,而是怕觸痛了心底裏的那一根弦。十年過去了,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什善狠了狠心,還是把酒瓶的蓋子給扭上了。空氣中彌漫的那一絲酒香讓本來心情不錯的他不禁有些沮喪。他把酒和幹糧快速地藏了起來,朝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為什麼你們總要來這裏呢?是可憐我麼?”什善看著那具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和那灘殷紅的血,心緒更是低落。他知道,這具看起來有點像少女的屍體,已經不可能存活了,還是回去找點東西來把人給埋了吧。十年來,什善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往那座無名坑裏丟下過多少具屍體了。對他來說,住在這裏給人家收屍好像是一件額外的工作一樣。隻是十年來,他卻沒有因此而得到過一分報酬。

走在路上,什善一直都在重複地念叨著一句話:“活著真好。”

什善把自己撿來的最好的幾塊布把那灘血水裏的屍體小心地包了起來,沒費什麼勁就把屍體轉移到了那個黑黑的坑裏。收拾完後,他轉身就走,邊走邊嘀咕著:“你們要跳,怎麼也不跳遠點呢?就當是可憐一下我老人家都好呀。每一次都是這樣,我都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你們是當真可憐我老人家,可是,我老人家從來都沒有夢到過你們,哪怕是一次都好。孩子們呀,你們難道不知道人是隻能活一次的嗎?即使你們相信人死了以後可以到另一個世界去,可你們難道就不明白‘天人兩隔’的道理嗎?唉!”

什善洗幹淨沾到的血跡,回到棚子裏翻出酒,開了蓋子一口氣把酒全部喝了下去,那些幹糧一點兒也沒有動。

憑著對酒的記憶,什善知道這是一瓶不知名的二鍋頭,酒勁很快就上來了。他知道自己該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夢中,什善夢到了好多的女孩子,一個個都長得花枝招展的,其中一個還那麼的麵熟。他分開人群朝那個麵熟的女孩子走去。近了,他明白她是誰了,眼眶很不爭氣地就濕了:“英子!英子!是你嗎?”

“爸爸,是我,我就是英子。”

“孩子,你怎麼會在這裏?”什善已經有十年沒見到英子了,此時顯得格外地激動。

“爸爸,我就要跟著媽媽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我想在我們到另一個世界之前來看看您。爸爸,您瘦了!”

什善使勁地伸手去拉英子,可什麼也拉不到。英子苦笑著對他說:“爸爸,天人兩隔,英子跟媽媽要走了,您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也許有一天,您會到另一個世界去跟英子見麵。爸爸,英子和媽媽都很愛您。爸爸,再見了!再見了!”人群像煙一樣,一會兒就消散了,在他的麵前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大坑。什善想哭,但是十年來早已經沒有了眼淚。他兩眼迷茫地望了一眼那個大坑,奮起身形,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什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了水裏。十年來,他住的這個地方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被水淹到過,而今天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難不成一夜之間天真的塌下來了?要不是因為有個橋墩擋著,估計什善現在可能已經被這場無聲無息的洪水給吞沒了。他望了一下四周,全是渾濁不堪的水,自己撿拾來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幸好那個麻袋還在,裏麵還有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