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黃沙如北境白雪, 渺渺茫茫連綿不絕,隨處可見熱烈的風卷起塵沙,迷了人眼。
再往中間走,則隱約可聞人聲。
能被帶出來的精英弟子們, 在門中至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有侍從服侍, 有洞府可用。被貿然丟進沙漠後,或多或少都遇到了魔族的襲擊,且他們的襲擊越來越密集, 這下那些人免不了要聚集起來, 在沙漠中搭建了一處臨時居所。
和他們不一樣,魔族天生耐高溫,不需要房屋,隻靜悄悄潛在黃沙中,等待時機到來。
“現下我們的情況十分危急, 若不能做到同心同力, 隻怕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
人族修士營帳中, 一名萬象門弟子何岩開口道。
他自詡在萬象門地位算是不錯,則同其他幾派的首座大弟子有幾分交情, 先開了這個口。
見沒有人回話, 何岩又道:“我等和魔族比起來,唯一的優勢在於, 魔族若沒有將領在,便難以形成軍隊。大家這幾日也能發現,魔族的偷襲總是混亂、鬆散,換句話說,全靠單槍匹馬。而我等……不論如何, 在生死關頭總是可以協作的。”
其他幾派弟子麵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誠然,他們知道必須通力協作才能活下去,在場諸派弟子加在一起共數百餘人,若拆分成單獨一宗,誰也別想從這個幻境中逃脫。可萬象門弟子先開了這個口,就好似他們都在聽從對方命令似的,哪怕他語氣再怎麼溫和,也不能隱藏其中爭奪話語權的意味。
“話雖如此,魔族來襲總是僅僅憑個體突襲,我等單獨應付有些困難,可各派弟子協作總是不難。依我之見,不若依舊各派各自整合,再行結盟,各立盟約。”
“這也是個好主意。各派所學體係不同,數百位弟子所長又是不同,非要整合成一支軍隊,短時間內,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話雖如此,可我總覺得魔族鬆散之勢隻是暫時。若等他們反應過來集結成軍隊,到那時候,我等再聯合就晚了。”
如此林林總總,打退一段時日後又行商議,怎麼都商議不出結果。營帳外黃沙下埋的屍體越來越多,營帳內議事的人越來越少,爭吵聲從未停歇。可不論怎麼樣,隨著時間推移,人類修士們彼此間默契越來越足。
這一日,他們又換了個地方,由太虛門弟子測算離陣方位,一眾人不斷往那個方向遷移。這一回輪到伽羅聖教同洞真派弟子輪值守衛,前者一個弟子越往那個方向走,越覺得有些熟悉,又說不上來。
話音未落,營帳外響起喊殺聲,伴隨著一聲尖銳嘶吼劃破長空:“敵襲!”
上百道法器劃開的流光向外散開,各派弟子迅速與同門弟子聚攏,各自結陣,殺將下去。
這一回來犯的魔族數量不少,方才還爭個頭破血流的人們最初還有些顧忌,要收斂力量,以免自己這一派人損失太多。殺到最後,也什麼都顧不上了,耳邊盡是同胞的呐喊與痛苦呻吟,眼前黃沙和鮮血一同流淌。
折損三十六人。
折損二十五人。
折損二十七人……
他們在為自己死去的同門流淚,殊不知,魔族也在難過。隻是魔族向來對感情淡薄,即便難過,也甚少同人類一般哭泣。
魔族知道自己和人類比起來最大的缺陷。
和人類一樣,他們即便知道,也絕難以服從同等級者的指令。
魔族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服眾。
人族中,也沒有任何一派具有統領眾人的能力。
這是萬鶴笙給他們的製衡。
令顧辭酒有些欣慰的是,太虛門弟子還算測出了正確的方位。
“快了,再有十五日,我們就可以到這幻陣邊緣。以我探測的結果來看,這幻陣可出,卻不讓外人進。到時候,我們隱蔽些,分散逃開。”一太虛門弟子舉著羅盤辨位,測算半日後,麵色猛地一喜。
這十幾日來,每一天都在廝殺和逃亡中渡過。沒有一刻氣氛是不緊張的,這個消息如久旱甘霖,眾人心中繃緊的弦頓時為之一鬆。
“太好了!可以回去了!”
“不讓外人進,怪不得長老他們無法進來,想必這陣法也阻斷了我們的交流吧。我向門中求援,卻怎麼也得不到回應。”
拿著羅盤的弟子剛露出笑容要回應,麵色便一僵,一道骨刺自他背後洞穿過去,汩汩流血。
“是啊,太好了。”
他身後那名弟子同樣露出笑容,刺出一擊,轉身就衝出了營帳,不知所蹤。
“阿南!”立刻有人反應過來,上去扶住,卻發現那弟子已徹底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