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醫院裏的暖氣很充足,但是鬱舒之卻被凍醒了,那種從骨頭裏滲出來的寒意,她隻有很久很久以前才感受過。
那時是深秋,校園裏的銀杏樹葉鋪滿了道路,滿眼都是金黃金黃的,但是黃燦燦的樹葉下麵,卻是秋雨後來不及幹掉的水泥地,鬱舒之半跪在上麵,地麵的陰濕從膝蓋鑽到身體裏,徹骨的痛。但是她感受的不真切,因為趴在她懷裏的安靜緊緊的抱著她,滾燙的淚水就那樣從她的後頸流進去,安靜的聲音混沌,鬱舒之隻能隱約聽明白她家庭不好,母親剛剛從監獄出來不久。不過,她說的最多的還是她愛周博言,愛慘了周博言,她甚至願意自己去承擔所有的後果,即便是退學,即便無法歸還銀行的貸款……
“我隻有他了,我隻有他了……”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從鬱舒之的心裏重重的穿了進去,仿佛帶著魔咒將她的心都凍成了一坨冰,怎麼捂都捂不熱……
夜深人靜的時候,鬱舒之把頭蒙在被子裏小聲的哭了出來,這是她很多年之前就想幹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她不能,安靜是那樣柔弱又善良的女孩……
鬱舒之這一夜,不時的驚醒,醒來之後就無法自製的流淚,哭累了就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她自己都不清楚睡了多久,又醒來幾次,但是每一次醒來,胃裏隱隱的疼痛就加重一分。
到了七八點鍾的時候,鬱舒之覺得自己的忍耐達到了極限。
她使了幾次,終於探出手按了護士站的呼叫器,紅色的提示燈閃了幾下,好像沒有什麼不同,鬱舒之就又按了一下。這下倒好,房間的門被猛地打開,一個人噌的衝了進來,身後魚貫而入的是幾個白衣的護士。
鬱舒之還有點沒清醒過來,紅腫的眼睛裏帶著迷離和難以置信,並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她的主治醫師便急急的進來了,看到她憔悴的樣子也是一愣,走到床邊問,“怎麼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哪裏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鬱舒之的手按在腹部,“一醒來都覺得胃疼……”
主治醫師很專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鬱舒之多心,總覺得他似乎是比前兩天盡心一些。來來回回又是一陣折騰,最終等到鬱舒之肚子都不怎麼疼了也沒有檢查出結果。醫生無奈的搖頭,給她開了營養液打吊瓶,鬱舒之心知道這和醫生沒關係,愧疚之下也就乖乖的打針。
可是輸液有點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移動。所以在醫生和護士陸續離開之後,鬱舒之隻能抬起頭和那不速之客打了個招呼,“於總,沒想到……”
“早應該過來看看的,但是這段時間都在忙著方案評價的事情,”於君望毫不客氣的坐到床邊,“舒之你可真是過分,評價方式整的那麼專業,煩都快煩死我了。”
“給你添麻煩了,”鬱舒之微微的笑著,很職業化,“最近公司的人都很忙,我這點小病本不是什麼大事,怎麼還勞動您老大駕,看來那幾個小助理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你錯怪他們了,”於君望嗬嗬的笑著,並不見生氣,“你的助理可是盡職盡責,把我們為難的焦頭爛額,便是你那些下屬同事也嘴緊的很,咬死不說你到底去了哪裏。”
鬱舒之沒想到他說的如此直白,也不辯,隻淡淡的笑著。
“你真是膽子大,一個人就來住院,萬一有個長短連個照應都沒有,”於君望一臉的自然,“至少要和公司說說呀,美國佬這點做的還是不錯的,肯定能給你報銷個醫藥費什麼的。”
“公司是知道的,但是項目現在不是正要收口呢麼,我也不應該太高調了。”
“和老同學說一聲也算高調?舒之你真是太小心了,”於君望歎了口氣,“要不是我送你來的,你是打算連我也隱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