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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三人紛紛落座,吳母仍然靠在榻上。她用袖口按按眼角,稍事平複了心情後才淡淡啟齒:“不知幾位可否知道,在村外幾裏地遠的地方有一座山,名為六環山。”
“山的事情我們已經從令郎那裏聽說了,聽聞夫人曾在山上的屠牛廠做過工?”公孫策聽她要從山講起,連忙將話接了過來。
“不錯,我獨自一人帶著良子,他爹去得早,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我又沒有什麼手藝,那時見牛廠招工,想也沒想便去了,卻是沒有想到……”吳母長歎一聲,眼中又浮起霧氣。
三人坐在凳子上等待著吳母的下文,他們心裏雖急,卻是誰也不肯出聲催促。
“我們那一批新入工廠的小工共有十三人,除我之外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叫芳芳,除此之外的都是男人。剛進工廠的時候,我隻是感覺那裏對工人十分嚴格苛刻,卻也沒有往多了想。
“我們上工的時候,廠裏安靜的可怕,所有人都埋首於自己手中的工作,沒有人出半點聲音,那時候我和芳芳都感到十分好奇,到底都是人,為何能做到整日整日的不出聲呢?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房內歇息,芳芳突然從外麵急匆匆的跑進來,麵‘色’有些蒼白,她一進屋就回手將‘門’窗緊閉,有些神神秘秘的將我拉到裏屋。我不明所以,看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以為她出了事。芳芳拉著我,待情緒漸漸穩定,才顫巍巍的張口說,她從外麵探聽到,原來在這座廠子的內部有個規矩——所有進得廠子的人都要一個一個的被拉去割了舌頭,以免將來會到外麵‘亂’說話。”
展昭聽至此,呼吸不由得滯了滯,他側目看向旁邊的白‘玉’堂,見他眉頭緊皺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什麼也沒看到,也不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得知了廠子的規矩後,老身同芳芳一直膽戰心驚的在哪裏熬著日子,那段時間簡直就是度日如年,隻不過我們心裏擔心的事情卻一直都沒有發生。
“就在我們以為這都是謠傳的時候,一日夜間,三更才過,我在睡夢中覺得有人在拍我,‘迷’‘迷’糊糊的醒來,看見的卻是芳芳那一張快要哭了的臉。
“她見我醒過來了,連問都不容我問一句,拉著我就往‘門’外跑。我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不過隱約間卻好似有種不祥的預感。”
“莫非那夥人真的要將工人抓去一個個的割掉舌頭?”展昭聽到這忍不住脫口,“他們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竟要使出這般狠毒的手段。”
“那工廠的東家同應天府府尹的師爺勾結,對照著一張畫像四處抓一些少男少‘女’,抓住後便將他們剝光了衣服關起,再喂他們灌下一些‘藥’物。有些抵抗力強的,勉強熬了過去,那些體質弱的,可能就變成了癡傻兒,更有甚者當場暴斃。”
展昭不禁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巨闕,後槽牙被他咬的咯吱咯吱響,“這些,可都是你親眼所見?”
吳母卻是搖了搖頭,“這些都是芳芳聽到的,她夜裏起夜,無意間走到廠子外的小樹林裏,恰好聽到東家在和師爺談話,她一時鬼‘迷’了心竅,就想聽聽他們到底有什麼秘密,這一聽卻是傻了眼。”
“那你們身上的毒又是因何中下?”公孫策捏著胡子問她。
“芳芳偷聽的事情被人發現,他們將她‘亂’棍打死,拋屍野外,心中又擔心還有其他人知曉了此事,於是幹脆在飯菜中下了毒。工廠中的小工吃過飯相繼昏‘迷’,而後身上便開始遍布紅腫醜陋的紅斑,沒過多久就全身潰爛的死去,隻有我沒事。
“我為了能夠活下來,將來能夠令這夥人繩之以法,也閉氣假死,被他們扔在了‘亂’葬崗中,之後我從那爬了出來,並被路過的村長發現,他認出了我就是良子他娘,於是將我帶回村子,並讓我隱姓埋名的住了下來。”
一抹苦澀在吳母的‘唇’邊化開,隱藏了許久的秘密終於再度經由她之口道出。僵直的身子慢慢鬆懈,吳母緩緩閉了眼,該說的,她都已經說完,剩下的,就隻有為所有死去的亡魂超度,隻希望,他們的死不會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