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四)(1 / 1)

他的腦袋被死死按在地麵上,一雙眼卻不甘心地睜視著,看著金木崎的腳慢慢踱到自己麵前,看著他緩緩俯下身子,俯視著自己。

“容我再次介紹我自己——我叫金木崎,在西方以LeoneVasari的名字出現。我沒有西方人想象中的羸弱膽怯,也不似東方人想象得光明磊落、不諳計謀。”

辻影久覺得意識不斷從腦中流走,聽不清金木崎的聲音,隻咬牙想著,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

卻赫然聽見金木崎冷冷地,朝向辻友繪:“你還有什麼話想跟他說的嗎?”

辻友繪看著哥哥,在他冰冷的瞳孔中,映現出自己的影像。

她知道哥哥的野心,也知道自己在他那盤野心之局上的位置。但她向來天真地以為,在哥哥的眼中,是有自己的。但此時此刻,看著辻影久的雙眼,她才發現:那裏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

這時她突然聽到金木崎說:“瞳門是女係家族,你才是真正的統主。”他緩緩逼近她,“你要怎麼處決他?”

辻友繪訝異地抬起腦袋,看向眼前這個已是自己夫君的男子,她不禁有點茫然,又環顧四周。眼前,瞳門的人均已倒下,隻有被按捺在地的辻影久。

金木崎的笑聲冷落:“女人真是矛盾的動物。一邊說著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這種權力一旦落到手中,又不知所措起來。”

辻友繪對他的冷言冷語置若罔聞,眼中隻映入辻影久的容顏。他歪著腦袋,臉孔扭曲,跟她心目中那個英武硬朗的哥哥相差那麼遠。他死死地盯著自己,嘴唇緩緩蠕動,艱辛地想要說什麼。

他的形象,忽地如一麵鏡片,嘩然碎裂,深深紮進辻友繪的心頭。

辻友繪驀然想起那幅油畫,瞬間明白過來。

那畫上的自己和另一名少女,並非指有助於哥哥事業的人,而是相對於金木崎而言。她抬起眼,茫然地看看金木崎,他卻一言不發地看向自己。

辻友繪突然覺得很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丈夫。

更害怕自己內心突然湧上的念頭。

此時她才發現,原來深愛著哥哥的自己,也是懷有私心的。

她淒然地伸出手去,抱住了哥哥的腦袋放到膝蓋上,無限低回:“哥哥,你就這樣死在我懷裏,該有多好——”

辻影久的雙瞳赫然睜大,像是不敢置信。他雙唇翕動,終於喊出:“救我——”

然而身後的人,已經在金木崎的眼色示意下,一手按住他的腦袋,一手扭過他的脖子,隻聽哢嚓一聲脆響,他的雙眼陡地睜得更開,腦袋被扭到脖項之後。他最後的視線,永遠地落在辻友繪身上。

隻不知道那空洞的眼珠裏,是不忿是懊悔,是怨恨是痛愛。

辻友繪慢慢俯下腦袋,輕輕地親吻著那已經沒有生命力的唇,喃喃著:“你既是我愛的人,也是我恨的人。我不願你死在別人懷裏,這樣的結局,或者是最好的。你永遠記得我,在地獄裏,也永遠記得我。多年以後,我會追隨你而去。”

在一旁看著的金木崎,眼底突然閃過一絲波瀾。他揮揮手,身後的人把瞳門幾人的屍體拖了出去,直到最後,從才死死抱著哥哥的辻友繪手中,把辻影久的身體拖出。

“從現在起,你就是瞳門的統主了。”在部眾退出房間的時候,金木崎對辻友繪說。

她沒聽到,神思仍不知在何處。

他突地冷聲一笑:“還有比我們更合適的夫妻麼?我們各自愛著的人,也是自己所恨的人。”

辻友繪慢慢地,慢慢地回過神來。她看向自己的丈夫,突然明白過來他所說的人,到底是誰,也徹底明白了那幅畫中的預言。

金木崎的母親在畫中所預言的,是跟自己兒子在以後歲月中,牽絆最深的兩個女人。

辻友繪,將會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即使沒有愛。陸離,是他終其一生的最深羈絆,即使愛恨錯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