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二)(1 / 1)

和室內,一燈如豆。辻友繪背向著門口,隻聽到身後步入的腳步聲。她低頭,看著投在地板上的長長人影,被火光映照得明滅不定,心裏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無數次幻想過的場景——她想要這樣子,穿著新娘子的潔白禮服,等待著步入房中的身穿新郎禮服的哥哥。

身後,輕盈的腳步聲止住了,金木崎緩緩地坐了下來。

“看著我。”他在身後道。

辻友繪順從地回過身來,看著這個才第一次見麵的夫君。

盡管那日,她在哥哥等人麵前提出跟Vasari的金木崎聯姻,但不過是一時氣話。然而巧合的是,當天夜裏,瞳門處竟不約而同地收到了金木崎提出聯姻的信函。

隻是他跟穆懿不同,連婚前那些假惺惺的儀式都不屑去做,是仗著Vasari的名號,還是因為少年意氣,不似穆懿般沉得住氣?

她抬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年。

美麗,卻冰冷。像一觸即碎的水晶,天然溫度極低。

他學著日本人的樣子盤腿而坐,一雙手擱在膝蓋上,聲音淡然地:“我們真是世界上最合得來的夫妻了。”

辻友繪不敢說話,隻覺得他周身的氣氛,像他本人一樣,陰森森的。隻聽他忽然嘴角翹起,似笑非笑地:“在你心底,不是有著自己所愛的人嗎?”

辻友繪的心砰地一跳,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所說的話,還是驀然浮上心頭的哥哥身影。身前卻忽地感到金木崎已然近身,他的手輕輕地戳著她的心口,低低地:“跟你的心一樣,我也有一個這樣的人。”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辻友繪疑惑地抬起頭,不解他說的是誰。卻見他臉色黯然,眼底卻是一陣陰沉,嘴角卻泛起微笑:“這樣同床異夢,各有所愛,或者是世上最合理的夫妻關係了。”

辻友繪心底十分地迷茫,腦中隻亂紛紛一片,像是混亂交錯的影像,哥哥的不同模樣重重疊疊地出現眼前,又跟眼前金木崎的樣子重疊起來,再度交錯。

耳邊,隻聽那尚感陌生的夫君對她低聲道:“為我侍寢吧。”

從未跟辻影久以外男子親熱過的她,這才一下子緊張起來。金木崎卻不聲不動地,坐在那裏,靜靜等待著。

她無聲得像一條安靜的蛇,慢慢上前去,為他寬下身上的新郎禮服,少年人纖細勻稱的身體呈現麵前。像按照某種既定程序行事,她默默地一層一層,解下身上的三層白色禮服。最後,她把兩人的衣服整齊地折好,疊放在一側。

回頭時,她才發覺金木崎背部,紋有黑色猙獰的夜叉刺青。那可怖的圖案,跟他細致如絲綢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禁讓她迷惑不已。

金木崎卻緩緩傾過身子,吹滅燭台上的火。噗的一聲,房間沒入幽暗,庭院中的淙淙流水此時聽來,仿佛在地底湧動。

又似二人之間的暗湧。

他無聲地摟過辻友繪的肩頭,她聞到他肌膚上蜜糖似的味道,然而他的身體是冰冷的,他滑過她皮膚上的指尖,亦是冰冷而不帶感情的。

黑暗中,她感受著他的擁抱,耳邊忽然聽到他的話:“我現在終於明白,母親那些畫的含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