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如此地近,然而她卻像用了一輩子的時間才驀然反應過來。一霎那,西京門那可怕的規矩,失去至親的悲慟,驀然湧上心頭。而穆懿已經慢慢地褪下了她的衣服。
她忽然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他。
他跪立在床上,盯著黑暗中的她。
“我……還沒準備好……”她聲音幹澀,無限低回,“我還沒忘記那件事……我也不願自己的孩子在西京門這樣的地方長大,有那樣不安定的童年……”
穆懿的目光,一點一點地森冷下去。未幾,他漠漠失笑:“你現在才知道你的男人是怎樣的人?”沒等她說話,他已經一把抓過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邊:“還是說,你反悔了?”
陸離來不及說話,已經再次被他吻住。然而這次的吻不再溫柔,卻富有掠奪性,仿佛要攻城略地地全麵zhan有。她咬緊牙,拚命不被他吻到。
他忽然鬆開了手。
黑暗中,陸離隻見他頹然地坐倒,一隻手攏過頭發,盯著自己。她下意識地用手護在自己身前,眼角卻忍不住滴下淚來。
“對不起……”他的聲音緊巴巴的,要伸手去拉她,卻被她一手揮開。
“我以為你會尊重我。但其實,你跟穆川金木崎他們也差不多。”她咬咬唇。
他沒有解釋,隻是把臉貼上去,輕輕吻著她眼角滴落的淚。他不再說對不起。他穆懿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對不起。即使對陸離,也隻此一次而已。他隻是輕輕地抱著她的肩膀,等待她冷靜下來。
她用手擦去眼角的淚,卻不防被他握住那手。
“我不再強迫你。”他低聲地,“如果你像你所說的那樣相信我,那麼你可以放心。”他說完,定定地看著她。見她沒有應聲,隻倔強地睜眼看他。
她沒有掙開被他握住的手。
他一點點地攥緊了她的手心,沉聲地:“我穆懿從不跟人說對不起。剛才是第一次,現在是第二次,你聽著,再也沒有了。”頓了頓,他才道:“對不起,做我的女人,我不能提供給你安穩的生活,也不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我會把西京門的利益放在所有事情之上,甚至包括你的性命。”
陸離一言不發,隻靜靜地看著他說下去——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把物質放在心上的女子,也不屑於生活在男人的庇護之下。我的財產身家,我的權勢,對你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
陸離的嘴唇動了動,仍是緊緊抿住。
他低聲而遲緩地:“穆懿的女人不好做,她要付出很多,她要是一個能夠跟穆懿並肩的人。而她所能獲得的,就隻有穆懿這個人,除此以外,別無所有。”
言訖,他無聲地盯著她。
沒有更多的話了。但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默契。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她在明白了一切之後,正式作出抉擇,而不是剛才的意氣用事。
陸離凝視著他,決然地:“我隻想要一樣東西。除此以外,什麼都不要。”
穆懿隻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我想要你的孩子,很想要很想要。雖然你無法給他一個安穩的環境,但我會去做庇護他們的那個。”
穆懿一怔,隻聽她說下去,神情懇切:“但是穆家那條規矩,可以廢除嗎?”
他沉默著。
隻見她微微一笑,卻是聲音顫抖:“我不願意生下來一個女孩,最終卻要被她的哥哥或是弟弟殺掉,作為踏入西京門的儀式。”
穆懿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相框上。相框中,母親懷裏的女嬰,在穆川出生前唯一跟他有著相同血脈的人,他的妹妹,隻能永遠地留在相框中,成為那一抹魂了。
他扯起嘴角,輕輕地抱著她的肩頭:“我答應你。”
他的氣息如此溫暖,她緊緊地抱住了,再也不願放開。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睡吧。”便把她抱起,放倒在床上,為她拉高身上的毯子。他鑽入毯子下時,她從下麵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腦袋靠在他胸前,然後開始東扯西扯地說話。她說她想要繼續念書,她說她想象以後的孩子是怎樣的,想象他將是嚴肅卻會寵溺女兒的父親。他隻靜靜聽著,偶爾親吻著她的前額,她的頭發,她的臉頰。
她說著說著,因為太困頓,而慢慢貼在他身上睡著了。
穆懿抱緊了她,漫漫長夜裏,卻隻是盯著房間中的黑暗陰影。有陸離在他身側,那些心魔幻影不再浮現,他低下頭,看著熟睡中的她,輕輕在她前額上印上一吻。她的睫毛動了動,仍睡得安穩。他卻是心事重重,腦袋貼著她的臉頰,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