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
狹窄的水道中,一葉扁舟穿行。尹遲坐在船頭,炎熱的風自水麵上吹來,掠起他半長的頭發,耳後是鼻音濃重的各國歐洲語言。
各個遊客神色好奇,端著相機拍照,操著泰國口音的本地導遊循循講解前方的水上市場,有上百年曆史雲雲。尹遲伸手拉過帽簷,低低地壓住發際裝睡。
“你從哪裏來?”耳邊傳來稚嫩的童聲。他睜眼,見到眼前站著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身量比其他孩子要高,說著大舌頭的英文,淡淡的發色,應該是荷蘭人。
尹遲笑笑:“我也不知道。”
女孩子詫異地睜大眼睛,抬手掀起他的帽子,見到他褐色頭發。“為什麼不知道?你的媽媽呢?爸爸呢?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尹遲聳聳肩,不置可否地溫和一笑。這時走上前一個年輕女子,喊著小女孩的名字,跟她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抬頭抱歉地笑笑。
“我的妹妹第一次到亞洲來,特別好奇呢。”女子穿著短恤衫,兩手插在淺色小熱褲的口袋裏,青春逼人。嘴裏啪嗒啪嗒地嚼著口香糖,她向尹遲伸手:“我叫Selina,從荷蘭來,在美國的普林斯頓念人類學。你呢?”
她的眼睛閃著熱情,毫不掩飾對眼前這個英俊男子的好感。三言兩語的自我介紹,已經勾勒出自己的特點。
“尹遲。”他臉上仍舊掛著職業笑容般的表情,隻是言簡意賅。
“Yoo-chee-”Selina有點費勁地模仿著名字的發音。
“是越南人的名字。”
她眼中閃過疑惑,但很快用微笑掩飾過去。“你看上去不像是亞洲人。”
尹遲聳聳肩,不言地微笑。Selina是聰明人,知道他無意,也就不再糾纏。
一旁的小女孩抬著腦袋看著兩人,拉扯姐姐的衣服,用荷蘭語問她在說什麼。因為年紀太小,詞彙量不足,也從未聽過越南這名字。Selina低頭解釋了一通。
尹遲隻微笑,再度轉頭看向兩旁。耳邊隻聽兩姊妹嘈嘈切切。
同一條船上相遇,但彼此過的卻是全然不同的人生吧。金木崎未嚐沒說過,以他的語言天賦和社交手段,如果生在尋常家庭,必是外交官人才。他當時隻大笑:如果不是生在貧民窟,每日不強顏歡笑就不能生存下去,那就不可能磨練出今天的自己。
蘆葦及水草不斷往後退卻。擁窄狹長的水道,舟楫如梭,喧鬧無比,一派繁華。對麵的船艙上,戴著鬥笠的當地人家熱情吆喝,對自己船上的熱帶水果、各式商品指手劃腳。芒果、榴蓮、火龍果、蓮霧、山竹、紅毛丹和椰青等,以及廉價泰絲、扇子和木雕工藝品,不一而足,引得身後的荷蘭小女孩拍手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