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米蘭到佛羅倫薩的一路上,兩人沒有交談過一句話。金木崎亦是異常安靜,除了間中接尹遲的電話外,就沒有再怎麼說話。
在金木崎跟尹遲通電話的時候,陸離在一旁思前想後,考慮著自己的處境:母親在他們手上作人質,逃跑是不可能的。但金木崎對自己也並非這樣就對自己放鬆。沒有,他這種經曆過背叛的人,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即使是尹遲,也跟他不過互相利用。
他寧願把自己帶來意大利,留在他身邊,與其說是為了防範自己,倒不如說是防範穆懿。
自己的位置很微妙:既可算金木崎的人,又可算是穆懿的人。
她想起來,當她第一次見金木崎時,他說了一句:“如果你對穆氏兄弟有感情的話,那麼接下來要你做的事情,就會有點麻煩。”
他對每一步算計得準,隻是算不準人心。
因為不確定自己跟穆家的感情,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但是那天,穆懿卻篤定地對自己說,他會有辦法;他會按照金木崎的劇本走下去。
這個男人,麵對強大的敵人,分明占了下風,何以還能這樣自信?
她隻覺得自己此時的局麵相當被動,不知道能夠做什麼。她的手指不停絞動,甚是煩躁。
抬眼瞥視一旁的金木崎,他掛掉了電話,亦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金木崎的個性並不像個殺手,倒像人們所認為的藝術家那樣,難以捉摸,情緒飄忽。
此時的金木崎,腦中隻回想著尹遲在電話中提及的事。他說吉那瓦是個老狐狸,需要小心提防,金堂跟黑白堂合作的事又遲遲不得落實。另一方麵,意大利的事情盤根錯節,舅舅已掌控美國本土組織的大部分勢力了。此時在意大利,他又想先下手為強,把金木崎事先從這塊新戰場中擠掉。
曾經,金木崎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少爺,他的世界單純得隻有藝術和家人。在他的眼中,隻有好人,和還沒改變成好人的壞人。不同的人,不同的世界,就像蛋清與蛋黃,並不是不可調和的。
但複仇越久,他發現一切都不像自己原先想得那麼簡單。
所有事情都盤根錯節,向著不同人期望獲得的最大利益延展,人與人的利益交叉或背離處,便會枝節叢生,糾纏不休。就像一片樹海,為了爭奪僅有的陽光和水分,所有樹木都化身作戰神般的夜叉、阿修羅、羅刹,相互鬥爭。
在這些紛紜的局麵中,他發現自己漸漸接近敵人的內心。
過去爺爺怎麼說來著?——最了解自己的人,永遠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他揣摩外公的心思,揣摩舅舅的心思,揣摩吉那瓦的心思。但是他最大的敵人穆懿呢?
身為西京門的第一把手,作為統一四大門派的人,穆懿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這個問題,過去他從未想過,現在卻擺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