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上)(1 / 1)

再次醒來時,卻是在一間充滿果香的房中。小爐子上燒著水,水壺發出檸檬香味。她有點迷惑,撐起身子,一陣鑽心的痛湧上。她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兩臂都已包紮得像石膏像的斷肢。

玻璃窗外,日光正明媚,仿佛那場腥風血雨從未發生過。此時,正是一個秋日的午後。空氣也是甜的。甚至,她感到自己那失血過多的身體,也發出甜膩的血的香味。

她慢慢回憶起夜裏那一幕。

那一夜距離現在是多久了?自己在什麼地方?

她十分的迷惑,掙紮了很久,才下了床,慢慢走出去。踱著步子走出房外,外麵是偌大一個客廳,但迥異於穆宅,屋內沒有穆川喜歡的那些新奇用品,卻有數株熱帶室內植物,高達兩米。巨大的水族箱把客廳視線分隔開,墨綠色壁毯下的寬大白色沙發,正對著開敞的庭院。

庭院遍灑陽光。她為這陽光所吸引,不自覺地往外走去。

廣闊庭院中,一個栗色頭發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安靜地在素描本上畫著。陸離輕輕走到他身邊,不敢打擾。他頭也不抬,仍專注地畫著他的畫。

從陸離的角度看去,隻見得到少年的側臉。他跟穆川差不多大,十八九歲的樣子,白皙的臉容卻非常纖細,活像拉斐爾筆下文藝複興時期的少年。栗色頭發的陰影落在他臉上、脖子上,隨著他手部動作的活動而輕輕晃動。

陸離不敢打擾,但她不免好奇,這裏到底是哪裏。穆川呢,清原滕呢。那個說知道她母親在哪裏的人,是否也在這裏。日光雖好,但她的腦子漸漸醒轉過來,前塵種種,開始擾亂她的心緒。

那少年放下筆,慢慢抬起頭來。

少年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卻極美,眼底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憂鬱和敏感。

陸離覺得他似乎有點眼熟。

少年站起身來,她這才發現,他的身形十分修長。淡淡的影子投下來,覆蓋在她臉上身上。

“跟我來。”少年對她說,聲音清淡,卻不容置疑。

奇怪的是,這屋子這麼大,從庭院到二樓的路上,卻都不見一個人。而屋子格局更是奇異,須得繞過庭院,在偏屋裏上得三樓,再往下走,才進到二樓的一間房中。

那是間空間廣闊的和室,牆上卻隻簡單的掛著些字畫,顯得十分空闊。地板上仍有個小爐子,擱著水壺,騰騰地往上冒著白色蒸汽。房中擱著兩個坐墊,中間隔著一張長案。古色古香,暖香襲人。

這一切似乎早已準備好似的。

陸離感到有些蹊蹺。

然而更讓她感到驚異的,是這房間的地板——透明的,可直視其下的。地板下,是一片完整的水域。水域中,有巨大的錦鱗遊魚,在粼粼波光中遊弋。

穿著女仆製服的人魚貫而入,端著盤子,把食物放在長桌上。

少年也沒有招待她,隻徑自在一個坐墊上盤腿坐下。

恍若天神,端坐於水雲之上。

陸離隻在門邊站著,疾速思索著少年的身份。他會是金堂的人嗎?少年的年齡,跟金木崎不相上下。但金木崎本人一直逃亡在外,而金堂的殘部全都被殲滅,他怎敢回來?即使回來,又怎可能大搖大擺地現身日光下?而且看這陣勢,無論如何不像是一個逃命之人的生活。

兩年前的金堂不敵西京門,今日即使金堂餘部尚存,也絕不可能在穆氏兄弟眼皮底下有所作為。

那少年抬起眼皮,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你的樣子頗有幾分眼熟。或者我以前曾經在哪裏見過你。”他伸手撣了撣衣服,然後開門見山,“你在猜測我的身份,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