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宅中的主要活動場所都在主屋,偏屋異常安靜。隻有二樓轉過長廊的房間中,住著陸離。
她用厚重的被子裹著自己,躺在昏暗的房中,淚水冰涼地滑落臉頰。
“我聽說當時你父親沒錢還賭債,就讓你母親陪那些男人睡覺。你跟你母親一樣的賤……”穆川冷嘲的聲音,無數次在她腦中回轉,像永不停歇的留聲機,一遍一遍。
她低低地在被窩裏喊著:“媽媽……”眼淚仍是不住地流。
已經不記得自己躺在被窩裏多久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時間的流失已經失去了概念。她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於是慢慢擦幹眼淚,從床上爬起身來,坐到書桌前,開亮台燈。
桌麵上,文希借給她的筆記本攤開,她清楚工整的字跡呈現麵前。
她突然想起要打個電話給文希,看她回家了沒。她的手機卻關閉了,播通她家電話,電話那頭卻傳來伯母焦急的聲音,說是文希現在還沒到家。
陸離的心一沉。她披上衣服,急匆匆往樓下跑去,穿過中廊,卻見主屋漆黑一片。她心下奇怪,放慢了腳步,這時屋子陰暗的角落中,傳來低沉的聲音:“你要找我?”
回過頭,隻見穆川從房間陰影的沙發上緩緩站起,手中端著酒杯。他走近陸離,臉上帶著微醉的紅。陸離瞥向沙發那邊,見長幾上的幾瓶酒都已見底。
“文希還沒到家。”
“是麼?”穆川搖晃著手中的杯子,事不關己的神態。
“你派去送她的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陸離咬著唇,緊緊看著他,“你可以打電話給那個人麼?”
穆川聳聳肩,又一笑,“何必那麼緊張,不過是晚一點回家。你的朋友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或者對K有點少女心事,跟他到酒店去……”
“下流!”
穆川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冰清玉潔的你,難道是第一天才認識我的麼?”
陸離怒極,不去理會他的無賴。這時門外傳來車聲,她轉過頭,見到那輛黑色的車朝車庫開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穆川端著酒杯,施施然跟在後頭看好戲。
K從車上下來,扶著手臂。陸離一眼見到他手臂上的粉紅色手帕。
“她怎樣了?”陸離跟上前去。
K並不理會她。陸離驀地想起他或者聽不明白,緊跟在他後頭用英文說了一串,他仍是毫無表情,徑直擦過她身邊。
他在門口穆川身前停下,彎下腦袋:“MissionIncomplete.”(任務未完成)
穆川臉上也斂起那漫不經心的表情,隻揮揮手,讓他退下。陸離搖著他的手臂:“什麼mission?你交給他什麼任務了?”
“你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去問?”穆川淡淡道,不再理會她,別過臉呷著杯中酒。
陸離這才想起來要打電話給文希,跑到大廳中,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伯母的聲音。她安樂地說:“文希剛回來了。別擔心。”
“那,我可以跟她說說話嗎?”
“你等等。”伯母放下電話。過了一會兒,她聽到電話那頭,文希拿起話筒,聲音平靜。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我見到他滿身傷痕的回來?他沒有對你怎麼樣吧?”陸離連串問著。
電話那頭卻是一片平靜。良久,文希才吐出兩個字:“沒事。”
這不像平常的她。這絕對不是平常嘰嘰喳喳,話說個不停的文希。
陸離直覺這其中發生過什麼事了。
但她知道,自己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還是下次回校的時候,再問她吧。這麼想著,陸離叫文希好好休息,然後跟她道晚安。
“晚安。”電話那頭輕聲說,很快掛掉了電話。
陸離覺得握著話筒的手有點沉,過了一會,才把話筒放下。
她已經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妹妹,沒有了父親,她不想失去這個摯友。她轉過身子,見到穆川在黑暗中,站在自己跟前。
她知道他在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