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那是就算是很多年後,博子葛依舊拒絕回憶的一段日子。

他第一次切身處地體會什麼叫做屍橫遍野。

穿著防護服的人們把堆積的屍體裝滿幾個卡車,丟到城外。

他被嚇到,和父母一起關在家裏,拉上窗簾,關掉晶網不敢去看飛升的數字。

人心惶惶。

隨後在這種昏天暗地裏,被關在家的父母不斷地爭吵,逼仄空間壓抑的氣氛越加沉悶。

外邊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但是晶網線早被暴怒的父親剪斷,他又不被允許出門,傭人們是上發條的小人,一問三不知。

博子葛很難忍受這種低氣壓,這樣下去自己難免會迎來父母離開的最終結果。

他長大了,逐漸能看懂父母溫聲細語下的暗潮湧動,表麵奉承的陰陽怪氣。也僅僅能讀懂而已,每當他試圖參與進去,父母又會達到一種奇妙的共識,不讓他參與進來。

“你還好嗎?”

沈朝雨給博子葛發這則通訊的時候,博子葛正在玩遊戲。

“哪能不好啊?我打遊戲忙著呢。”

他回道。

隱隱約約聽到客廳有花瓶摔碎的聲音。

對方沉默了一下。

然後沒有再聯係過他。

博子葛用遊戲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遊戲音響調到最大,震耳的音樂就可以覆蓋住外邊的爭吵。

這是一個塔防遊戲。需要計算人物的技能冷卻時間和布局。博子葛不停地計算著,這個遊戲他有一個強勁的對手,盡管對手沒有太多時間在線,但是每一局都計算得極其精準,任何的角色都能在死亡之前都能盡可能的利用,甚至利用死亡本身。博子葛沉迷在這個遊戲裏,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大腦處於高速的運轉,不會停下來去考慮任何其它的事情。

在他第三次通關整個地圖的時候,終於打敗那個對手,達成屠榜成就。這時才發現自己精疲力盡,最後他把自己鎖在了房間。

博子葛的母親在幾天後終於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她指使著傭人把門撬開,發現半躺在地板的博子葛沉沉睡著,手邊是未關掉的遊戲界麵。

那位夫人露出高高在上的憐憫表情,吩咐傭人把他扶上床。

博子葛大病了一場,他躺在病床上,似乎曾經有過知覺,他的小夥伴來看望過,然後走掉。在他大概能恢複意識的時候,那場疫情也差不多快要結束。

在博子葛終於清醒的時候,紮伊普來拜訪他。他倆對視很久,然後紮伊普先開口:“我要走了。”

博子葛還很遲鈍,他呆呆地愣著,反應一會才喃喃問:“你去哪啊?”

“晶電網的特殊計劃。”紮伊普回答。

其實博子葛一直都知道紮伊普對待很多事情都抱著“隨便吧無所謂跟我沒關係”的態度,他的這位小夥伴就像個精密有序的機器人。可是機器人是沒有感情的。

博子葛覺得自己生著病,他得享受一下病人的特殊待遇,所以他隻是悶悶地回答:“噢。”

然後他閉上眼睛,等待紮伊普的解釋。

但是紮伊普接下來什麼都沒跟他說。博子葛能感覺到紮伊普在他身邊待了很久。

差一點博子葛就憋不住想要去問他,為什麼突然要走,為什麼自己的父母突然開始爭吵,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剛剛醒來,記憶停留在遊戲界麵上他屠榜的耀眼戰績。

然後紮伊普在不得不走的時候,終於輕聲歎氣,他聽到紮伊普小聲說:“我從來沒有跟人告過別,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未來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不論是哪種形式。”

“你遊戲還打得挺不錯。”

說完紮伊普還輕笑了一下。

紮伊普離開是第二天的事情,他走得很急,仿佛計算好了博子葛會醒過來。

“還好我醒得快,不然都沒人送你。”博子葛披著大外套,悄悄從醫院溜了出來,“怎麼沒見沈朝雨?”

紮伊普愣了一下,隨後了然。大少爺還沒有閑心關注這個城市的八卦。

紮伊普淡淡地笑:“她不會好意思來見你的。”

然後博子葛注視紮伊普上了一輛極其普通的小車,在無人的街道緩慢地遊走,離開這個大病初愈城市。

烈士之子,披一身謠言,載一車塵土,和一群熱衷於同流合汙的人們。

那時的博子葛還不懂“她不會好意思來送的”這句話什麼意思。

直到幾天過後,醫生終於認為他的身體勉強趨於穩態,有足夠的接受能力。博子葛終於勉強從別人的敘述中拚湊一個大概。

沈朝雨借助紮伊普的推算和博子葛帶過去的大數據,演算出病人發病的主要區域,隨後她和紮伊普悄悄潛行考察,終於找到了瘟疫的病源。

是博子葛父親從城外運輸進來的花。白色的,藍色的,或者還有其它顏色吧,總之為了慶祝宿周的接任,熱情洋溢地裝飾到每一處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