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央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大亮,雨好像也停了。一旁的牆邊,白羽靠在那裏闔眼抱著劍,而小石頭卻是已實實在在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夜央不知道白羽是不是睡著了,他此刻的表情沒有了清醒時的警惕,異常放鬆,臉上沒有了戾氣而是一片祥和。可能是做了什麼美夢,他的臉上竟帶了點雪融初春般的沉醉,嘴角乍看似有些弧度。沒一會兒,從雲層外溜進來的一縷亮光打在了他的臉上,照亮了他高挺的鼻翼和凹陷的眼眶。睫毛微微顫著,他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睛。
“醒了?”白羽看著夜央正看著自己,倒是沒有多在意,見她點了點頭後便轉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過來遞給她。
夜央輕輕地接過來,卻有些不好意思,再不敢看他,隻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茶杯道:“謝謝。”一時間兩人又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夜央偶爾輕微的咳嗽聲。
“好些了?”在夜央第三次將手中的茶杯送到嘴邊時,白羽終於開口道。
“啊?…哦,嗯,好些了,”夜央剛醒來,似還有迷糊,許久才反應過來道:“昨晚不知怎麼就突然昏過去了,嚇著你們了吧。”
“你發燒了,燒了一個晚上。小石頭是嚇得不輕,我倒還好。”夜央用眼角餘光看到他說這句話時臉不經意地偏了偏。
“哦,也是。”她也不知道這聲“也是”指的是什麼。又靜坐了一會,她這才想起昨晚的正事:“阿玦呢?”
白羽側過頭來看著她半響,才道:“…她回去了。”
“她又去莊口等著了?”夜央說完側頭看了看窗外,此時已近日落,差不多是平時阿玦出門的時辰。
白羽搖了搖頭:“該是不會了。”
“那就好。”說完,夜央撫著心口,舒了口氣。
“說出了那些會讓你好受些?”白羽看著她,眼中有種奇怪的情緒。
夜央轉過頭,臉上卻帶了點安慰的笑容:“我?其實可能正如你所說,這跟我沒有什麼關係。我隻是替阿玦不值,如果我說的這些能讓她每天不再如此痛苦地等待,我也就會好受些吧。”
聽完她的話,白羽幾番欲言又止,可最終是沒有再說什麼。兩人又默了一會,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白羽點亮了屋內的燈,小石頭才慢慢醒過來,三人收拾一下就準備離開。
“阿央姐姐,你嚇死我了!昨天晚上突然就那樣昏倒了!一邊阿玦夫人剛摔碎了那琉璃燈,這邊你就倒了下去!你都不知道我和阿羽哥哥可是照顧了你一夜,特別是阿羽哥哥,他就守在你的床邊——啊唔唔!”
“走吧。”不等小石頭把話說完,白羽便拿起手邊的一個饅頭塞進了他的嘴裏。看到小石頭對著白羽張牙舞爪地抗議,夜央想笑卻還是忍住了。她看了白羽一眼,麵上盡量正兒八經地點了點頭。
“哦,對了。走之前我想去和阿玦道個別,謝謝她又收留了我們一晚。”三人剛走到門口,夜央說道。
“她可能還沒起,就別去打擾她了。”白羽直直地看著前方,腳下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夜央卻是異常地堅持:“不會吧,她平時這個時辰不該已經在莊口等著了嗎?這樣——”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白羽冷冷地打斷了夜央的話。
夜央感覺到他突然生硬的語氣,停下了腳步:“我不信,阿玦她…究竟怎麼了?”
白羽停下了腳步,連同一旁一直異常安靜的小石頭也停了下來,黑夜中,兩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小石頭看了看白羽,又看了看夜央,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出聲。
“她很好,走吧。”白羽說著,卻沒有向前走,依舊站在那裏,似乎一定要等夜央先走。
夜央心中已有些顫抖,可她努力使自己平靜道:“她是不是…是不是……”
白羽立在那裏沒有回答,而小石頭則低下了頭。小孩子的表情是最騙不了人的,夜央心中已有了答案。隻聽她沉聲緩緩道:“帶我去看看她吧,算是給她送行。”
知道不能阻止她,白羽也不再拒絕,隻好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許是三人都十分沉默的原因,這一路走得格外漫長。
再次停下腳步時,三人站在了一個作坊外。作坊的門匾已有些破敗,再加上昨夜大雨的衝刷,上麵的字已看不清。整個作坊從外麵看去一片黑暗,唯有最裏間的一間小屋還依稀有微黃的燈光透出。
夜央走過門庭時特地仔細看了看兩旁的花燈,即便是用紙糊的樣式,但上麵的花鳥山水繪得很是精致。門庭此刻雖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卻能讓人想象出當年的忙碌模樣。
一直走到底,三人來到那間屋子前,夜央轉身看了看,身後便是熔爐,而爐前還擺著一張小凳,一些工具零落地放在地上,仿佛前一刻還有人在那裏製燈一般。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