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著,她開始打量四周的景物,這才發現原來她之前在轎子上看到寸草不生的荒原隻是半邊的風景,而另一側的竟是一座黑壓壓的大山。山的上層滿是生長茂密的有著暗綠色葉子的大樹,而低處的則是灌木叢。
天色開始有些暗了,她看不太清那灌木叢中還有些什麼,隻是心內有些好奇,於是有意往山的那側偏行。不知是不是幻覺,當她再看向前方時,卻發現剛才隻能看見城樓的那座城一下子似乎變得近了許多,回頭看看那轎子,卻已經小的沒了影子,難道在晃神間她就走了這麼遠的路?
夜色降臨,夜央城已經近在咫尺。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身後傳來一群人駕馬奔來的聲音。原以為同是進城的人,她不經意中回頭一望,可就是這一望,救了她的命。身後的人身著黑衣,蒙著麵,皆是大刀在側,快馬衝她而來,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她看了看尚有些距離的城門和身側山腳的灌木叢,心中暗暗思索,與其跑向燈火通明的城門不如逃入身側一片漆黑的灌木叢來的安全。隻一思量,她快速奔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叢灌木,縱身一躍,消失於黑暗中,中途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那匹被屍體壓彎了前蹄的老馬。
她料想的沒錯,那群人的確身帶殺氣衝她而來,即便親眼見她躍入黑暗當中也沒放棄追逐。在老馬的嘶鳴聲中,那群人被朦朧的夜色和漆黑的灌木叢掩埋。
躍入灌木叢,她在地上翻滾了幾圈艱難起身後,才發現原來這山裏別有洞天。外表看起來黑漆漆的灌木叢,地表上卻覆蓋著無數的植物。來時路上的另一側荒原比,這裏如同草原,而更為奇妙的是,這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植物還發著光。幽幽的暗綠色的光照亮了腳底的路,她在這片灌木中摸索著,試圖找到另一邊可以走出去的路。本想著那群人見她消失在黑暗中應不會再追殺她,沒想到身後即刻想起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萬物寂靜,唯有她踩在那些植物上的腳步聲和她不安的心跳聲如此清晰。
那些腳步聲令她害怕。這群人似乎對這裏輕車熟路,他們的腳步聲忽而消失又忽而近在咫尺,似乎馬上就能追上她卻又似乎刻意保持距離。她始終像一被獅子追趕的兔子,保持著隨時會被吃掉的恐懼,在這偌大的山林裏跑著。雖然腳下的路還是可見的,可是在慌亂中看不清周遭環境,而當她終於可以緩口氣時,卻自己已經跑到了山腰。
此刻,她躲在半山腰的一個隱蔽的土坳裏。她並不能確切地判斷自己已經到了山腰處,隻是此時她周圍那些暗綠色的植物幾乎已經全無,周圍又回歸到她最初看到這座大山的樣子。周圍的樹木隻有上層的葉子茂密地遮住了夜空,離近地麵的隻是筆挺而粗壯的樹幹。周圍隻有她身藏的這一方土坳的陰影更加濃密,讓她自我安慰地覺著這會是一個好的藏身之處。
腳步聲從不遠處的樹幹處由遠到近,她聽到這腳步聲在她身在的土坳最近的一處樹幹處停了。這批殺手中終於有一個人忍不住問出了聲:“大人,這姑娘似乎逃走了,我們還要追——”
那人還未說完,她便看見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滾到了腳邊。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她卻看清楚了那是一顆帶著血的人頭。她的第一反應便是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一並屏住。四周太過寂靜,甚至連剛剛那刀劍與人肉相摩擦的聲音她都聽的清清楚楚。看到腳下的頭顱,讓她不得不害怕萬一呼吸太重,下一個滾到腳邊的便是自己的頭顱。
除了剛剛那個已經身首異處的殺手,這群人中其他的殺手顯然都是經驗豐富且見訓練有素的,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說話,也知道什麼時候不該說話,更懂得如此沉不住氣的同伴將是隊伍的累贅。因此,他們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剛剛被領頭一劍斃命的同伴,更沒有注意到那頭顱旁的她便走遠了。
說到底,她該謝謝那位身首異處的殺手,正是因為他的死,讓她逃過一劫。她默默地將那顆頭顱放回他主人的身邊,又對著那仍是站姿的無頭屍拜了一拜便轉身朝著與那群人相反的方向離去。
未走三步,便感到身後殺氣騰騰。轉過身去,果然還是未能瞞過那群人。他們此刻整齊劃一地舉起手中的長劍,似乎隨時便能讓她去與剛剛那人做伴。她雖然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初來乍到怎會得罪了這群人,可是也明白此刻若是問出來,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劍致命。她不是一個一定要追根到底的人,更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在那些人出劍之前,她縱身一躍,滾下了一旁的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