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名學生的情況非常不容樂觀, 根本容不得他們多想,江逐非常快速地將那蟲子砍了頭,接住那人的身體, 輕輕放在地上。
為了防止它疼痛的時候加大撕咬力度, 會生生將他這條腿也扯下來, 斬首是最簡單便捷的, 但也會造成一個問題。
所有蟲子死亡之後, 身體會迅速僵硬鈣化,可現在它接近成人小臂粗細的獠牙狠狠紮在大腿動脈的位置上,若是拔出來恐怕這人直接就要沒命了, 但就這麼掛個腦袋在身上根本不現實, 更何況也不知道它的口器中到底有沒有毒素。
於是時易和江逐對視一眼,無比默契地同時動作起來。
時易抬手隔著葉片抓住了那獠牙的末端,江逐手起刀落, 將它醜陋的頭再度砍削,隻剩下橢圓形的粗壯一截,高出皮膚大概兩厘米,然後又是一陣強效藥劑打下去。
除了必備的食物,他們的背包裏還是有專門的醫藥包的, 起碼要能保證他們撐到救援來臨。
打過針之後, 過了大約一分鍾,那名學生醒了過來,眸子黯淡無神, 瞳孔微微放大, 滿是極度驚懼之後的疲憊放空。
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法忘記今天跟蟲子那般負距離接觸的慘烈場麵了。
他就這麼神情呆滯地靜默了兩秒,然後又突然一臉驚懼地劇烈掙紮起來, 但強效藥劑讓他的身體暫時沒法移動,嘴裏嗚嗚咽咽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時易當機立斷,再度給他紮下一針鎮定劑,等他稍稍平靜下來,才開始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又遭遇了什麼。
“我們沿著這條路……有蟲……蟲!好多,好大……我逃了,其他人……蟲……”
他的神誌還是不太清醒,顯然已經被嚇破了膽,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但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讓時易他們不自覺蹙起了眉。
也就是說這個方向還有不少他們的同學,而且在嚴重低估了蟲族實力的情況之下,會遭遇什麼可怕的事根本是難以想象的!
甚至他們的智腦哪怕是求援也僅僅隻能發送一個位置信號回去,卻不能具體通報情況,也就是說學校恐怕對他們目前所麵臨的處境也是一無所知!
時易抓住他的手腕,用他的智腦發送了求救信號,然後左右看了看,將周圍的環境都仔細打量了番。
江逐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直接抓住那人的腰,在不會擴大他傷口的情況下,將他提到了最高的一棵樹上放著,靠著一根粗壯的樹幹,又將他包裏還算完整的激光槍掏出來塞進他手裏。
求救信號已經發出,很快學校的飛船就會過來,看到這副慘狀自然就能明白形勢的嚴峻了。
看剛才那隻蟲子的大小,似乎快要進入第二階段了,但到底還差一些。
蟲子的成長一共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從孵化之後到幼蟲時期,這個階段它們體型最大長至三四米,軀殼也還沒有那麼堅硬,可以被人類徒手殺死。
第二階段則是進化,開始蛻皮,長出翅膀和如鎧甲一般堅硬的軀殼來,到那時候飛天遁地,已經不是他們目前能夠解決的了。
最後就是成年期,進化為完全的成熟體,體型巨大數十米高,能和機甲直接正麵硬剛的存在。
好在現在那些蟲還沒徹底進入第二階段,不然一旦飛起來,不斷在星球上方盤旋監控的飛船肯定會發現端倪的。
既然還沒有長出翅膀,那麼按照它最大不過三四米的身高,又不會爬樹,就算跳躍最高也不到十米,江逐給人選了一棵近十五米高的粗壯樹木作為暫時的避難所,算是比較安全的。
他們不能一直守在這裏,必須要往前去搜尋,恐怕還有更多的同學處於極度的危急之中。
“別走……別!別丟下我……啊……”那人眼看著兩人離開,神誌突然清醒了一瞬,掙紮著想要伸手挽留,可眼前卻模糊一片,很快連那兩人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你怎麼看?”時易問道。
兩人在叢林間飛速奔跑著,江逐也不提讓他休息的事了,隻是跟在他身旁不到半米的距離,沉默卻又令人安心。
“情況不太對。”江逐沉聲道,難得憋出半句擔憂的話,“要小心。”
說完,又默默提速,落在了時易身前兩米遠的位置,確保有任何危險都能第一時間解決。
時易看著江逐的背影,他似乎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好好打量過他。
已經是跟印象中的削瘦截然不同的寬闊有力,緊身的作戰服清晰地勾勒出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充滿了爆發力和美感。
這孩子……長大了啊。
兩人認識太久了,從那個滿身是傷的豆芽菜,到眼前這個強大俊美的男人,明明沒過多久,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成長到不會再跟在他身後,而是護在他身前;成長到受了什麼挫折委屈都不會再說,全都默默咽進肚子裏;成長到心思深沉得連他都看不透的地步。
甚至隱隱讓他覺得陌生。
時易眨眨眼,強壓下這突如其來的感慨,兩人的速度還在不斷加快,很快就遇到了下一個學生。
但非常不幸的是,他的半邊身子不見了蹤影,從腰部以下完全消失,兩條胳膊也都被咬得血肉模糊,人早就沒了氣息。
江逐蹲下身檢查了一下,發現他胸腹和胳膊上的咬痕並不一致,看來這個可憐的倒黴蛋遭遇了不止一隻蟲子,所以死得格外慘烈些。
這也是時易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就算在此之前,做過再多的心理建設,看過再多的影像資料,也知道從踏上這條路起,犧牲和流血都是在所難免的,但到底沒法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半天前還跟他們坐在同一艘飛船上無比鮮活的生命,甚至還在暢想著順利畢業之後的美好生活,現在卻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時易微微蹙起眉,呼吸急促了幾分,心口悶悶得疼。
“走吧。”江逐看他這副模樣,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往下壓了壓。
明明沒說任何安慰的話,僅僅是這麼一個動作,卻讓時易徹底冷靜,定下心來。
“嗯。”他悶聲應道,毫不嫌棄地翻出那人手腕上占滿血液的智腦,發送了一個特殊指令。
除了求救信號之外,就是這個特殊信號,意味著該人員死亡,並發送了定位信息。
帝國軍校校訓,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