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洛士子(1 / 2)

唐時河洛乃是中原之地,自高宗駕崩於天,武後登臨大寶,百廢待興。其時重建河道佛寺,沿京杭大運河以西簇進築渠,至長安一帶百裏笙歌,一片熱火朝天,歌舞升平之景。

時值東都初雨,河洛七月,此地士子也進入了“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衝刺階段,再有月許便要試舉了,自太宗以來那“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佳話便流傳不絕。這些蹲在天子腳下的讀書人們自然也卯足了勁,夢想一朝蟒袍加身。

而楊晉便是其中之一,在北的讀書人與吳東才子不同,北方士子大抵都是農戶出身,白日下地務農,晚間便要通宵達旦,不可謂不艱苦,自然也少了許多讀書人該有的風花雪月。

是以北方士子所學頗雜,譬如楊晉便不修詩詞歌賦,不演陰陽理學,甚至不習儒家經典,僅研山河地理、雜易。

山河地理顧名思義,自魏晉南北朝便有《水經注》此類巔峰大作傳世。而這雜易說的卻是土木水利,其中巨細兼容,包括水利工程,圍牆屯田,甚至是皇家陵園。兩者相輔相成,學地理是為了了解風土人情,畢竟要入鄉隨俗,造一地房子便要有一地模樣。

後世俗稱“包工頭”,還要兼職“總設計師”“總工程師”。

而楊晉自知以此為官,遠不能與考取進士相比,這學問做到最大也隻是一個外省侍郎,但外省侍郎已然是九品中正製中的正四品大員,能與下州使君平起平坐。這些對楊晉眼下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現年十五歲的楊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是一個典型的文弱之人。早年間他隨家人逃荒至此。愛這裏人情厚,也就定居了下來,其父是名落榜先生,在鄉中教書。其母早亡,印象中也隻記了個大概,十年前安陽大旱,在路上害病死了。

而就在年前,楊晉的父親也猝然長逝,留下微薄積蓄,隻得草草葬了,至此楊晉便了然無親。依靠屋前屋後的一畝薄田過活,田中僅種些瓜果,夠他平日食用即可。

……

……

這一日,夜了。

楊晉澆過瓜果,折回屋中捧起書卷讀了起來,讀的是《四義》,他雖然不考,但總歸要讀。

他鮮少深研儒經,一時間看的入迷,不知不覺間燈燃了半晌。楊晉回神,慌忙吹熄,這燈明日還要再用,這燈熄了,書自然也看不成了。

當下他在黑暗中將書小心包好,此書是他從別家借來的,自是要還的。就在這時,忽然聽到窗門作響,外麵傳來聲音道:“郎君,歇下了?”

楊晉聽這聲音,像是鄰家掌櫃的,當即起身回應道:“還沒有。”邊說他打開了門。

門外一名中年男子佇立在此,手裏還捧著兩張厚餅,見他出來笑道:“郎君,還沒吃吧?”

楊晉微微一笑,說道:“吃過了,劉掌櫃你這是又有賬目要算嗎?”

劉掌櫃聞言有些尷尬的點點頭,說道:“俺這點小買賣還總來郎君這裏丟人現眼。”

楊晉道:“掌櫃言重了,先進來吧。”邊說,楊晉引他走進屋中,重新點燃燈盞。他屋中簡陋,僅有一張草席,一方桌案,此外別無他物。

那劉掌櫃也像是輕車熟路,將餅放在桌上便從懷中取出賬目來,嘿聲道:“郎君近日緣何事?”楊晉一邊接過,答道:“讀書備案籌赴考。”

說完,他坐下身子核對起賬目來,此人名為劉長續,是鄉中酒家掌櫃,正因目不識丁,是以做起生意來格外小心。他時常來尋楊晉核對,前幾年楊晉父親尚在世時,便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