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二）
王方的事情很快在業界傳開，作為業內的處罰，他的執照被吊銷了，而作為刑事方麵的公訴則是隨後展開的。一時間，王方這個名字家喻戶曉，成了船員聊天時最大的談資，甚至在船與船之間的交流對話中，也不忘提及此事。
當然，大玲也是早早知道了這個消息，這無疑是個晴天霹靂，自己首先失去工作，隨後又是丈夫，家裏頓時斷了經濟來源，一家人慌亂成一團。不過此時，對於他們最要緊的還是如何保住王方，王方的家人聞訊也都來了上海，一群人擠在大玲父母租來的五十平米的房子裏。
“現在王方被扣住了，你們說咋辦吧”一個中年男子皺著眉頭，拍著桌子說道。
“大哥你別急”大玲對著中年男子說。
“能不急嘛，我苦命的兒子”一位老太坐在床上抹著眼淚兒。
“就是嘛，怎麼能不急，倒是你這當媳婦的這麼淡定，真是奇了怪了”一位中年女子翻著白眼兒。
“大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方他自己犯法，又不是我妹的錯。”婷姐打量這女人“好像你這個做嫂子的比我妹更擔心王方似的。”她一隻手摟住有些發抖的大玲。
“唉你這話說的，我是看著王家這個寶貝疙瘩長大的，我怎麼不擔心他，要說相處的日子，我可比你們全家加起來都長”大嫂抻著脖子。
“哎呀，我可憐的弟弟啊”又一個年歲稍微小一些的中年女人拍著床鋪。婷姐剛要反駁大嫂，卻被她這哭死人一般的哭法打斷了。
“你別哭了，哭死人呐”王方的大哥埋怨起來。
“我哭怎麼了，咱家王方自打結了婚，什麼好事都沒遇到過”女人哭得更厲害，尋思了一下又說道“都隻是出，從來沒有進，要不是你們非得跑這上海來，他能幹這檔子買賣”
“哎呀我的兒啊”老太聽到女兒生啊死啊的，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一邊搖晃身體，一邊拍打自己放在床上的腳踝。
婷姐看著她這樣子，一口氣從胸口噴了出來，眼睛瞥向屋子的其他地方。
“我的兒啊，才結婚就受這份罪啊。房也沒了，車也沒了，現在連命也要搭上了”老太拍著腳踝越來越大聲。
大玲一家人陷入集體的沉默之中，大玲母親的淚花掛在眼角，大玲父親則是一臉的自責，而婷姐雖然眼睛看著別處，手卻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媽別哭了啊”大嫂撫著老太的後背，嘴裏嘟囔了一句“真是個瘟神”。
這話刺激到了大玲的母親，一直忍耐默不作聲的她也終於受夠了王家人的作態。
“你說什麼，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女兒”大玲母親緊緊盯著王方的大嫂，那女人往後傾了一下身子，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
“我說的不對嗎，哪有一結婚就賣新房新車的，你們家這是嫁閨女還是賣閨女啊”
“你說話注意點”婷姐看著憂憤的母親很是擔心，對著那女人吼叫起來，還想繼續反駁之時，卻被父親拉住了手臂。
“別說了，都是我的錯，別說了”老宋低垂著頭，表情漠然。
“爸，別這麼說，我們是一家人，不能單留下任何人的”大玲苦笑著安慰父親。
“哦，你們是一家人，那我弟弟呢？”王方的大哥沒好氣的說著。
“大哥，媽，大嫂，二姐，你們都別急，我會把王方帶回來的，你們旅途勞頓，先回旅館休息吧。”大玲起身微微低頭看著床上哭天喊地的婆婆，她的叫鬧聲少了些。王方大哥也趁機勸起母親，這一家人才算是陸陸續續離開。他們走之後，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誰也沒有出聲，但彼此眼眶裏卻都含著淚。
第二天一早，大玲又一次來到扣留王方的地方探望，王方十分憔悴，眼底帶著重重的黑眼圈。一見大玲出現，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衝了過來。
“怎麼樣，你都搞定了？啊？”王方急切地問著，但大玲卻十分冷靜地看著他。
“還沒”
“什麼叫還沒，這兩天**的都幹了什麼啊”王方歇斯底裏。大玲冷淡地看著他，也不反駁。
“外邊怎麼說的，要怎麼判我？”王方突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業內要吊銷你的證書”大玲稍有停頓“至於走私這一塊，大概會對你提起公訴”
王方心裏撲通一下，整個人頓時像是失去了重心，他麵色極度蒼白，動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結婚前”大玲問道“你不是答應我不再做這種事情嗎？”
“我”王方猶豫著“我也沒辦法啊”他突然吼了出來“要不是因為你爸爸欠一屁股債，要不是因為你把房子賣了，我會這樣嗎？”
“是嘛，可從來不見你這些入賬呢”大玲很平靜地說著。
“入什麼賬”王方意識到自己出了紕漏，惱羞成怒，“也打到公司卡裏，然後讓你再拿去給你那混蛋老子還債？”
“啪”，大玲咬著嘴唇，狠狠地給了王方一記耳光，眼裏滿是淚光。王方被這一巴掌打醒，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才意識到大玲才是他離開的唯一希望。
“對不起，老婆對不起，我亂說的，我的錯我的錯”王方邊說邊扇自己的臉。“老婆原諒我，我也是為了咱們家你說是不是，老婆你得救我出去，我這樣會丟掉工作的，咱們以後都得喝西北風”王方已近乎失常，話未說盡便開始嗚咽起來。
“你幫幫我，要不，要不去求求李英駒，他可能有辦法，啊？”
大玲緩緩抬起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王方。
“找找他，好不好”
“他不是個好人，我不會去求他的”
“那你想怎麼把我弄出去，啊？”王方又一次爆發“是你自作主張把房子賣了，把車賣了，還跑到這個屁關係都沒有的地方，你不求他求誰啊，想看著我死啊”
“王方，別這樣”
“哪樣”
“我懷孕了”
“懷什麼孕”
大玲沒有再重複，靜靜地看著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