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燃微蹙著眉,難得這般憂思深重,喃喃道:“不太妙啊!”
李成風未清楚其中利害,抬眼瞧著案台上,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你有所不知,棠昭如今剛過及笄,武功遠不及她姐姐,雖年少氣盛,但絕對不可能贏過阿依米娜的”
說著說著,她似乎逐漸明白阿依米娜提出比試的緣由,目光落到在眼前席位的林長纓,回想起她難得提出換身窄袖的衣裳,頓時眸光盡碎,瞪向堂上之人。
她這家夥不會是為了!
線香點燃,一鼓聲響。
兩人對立於堂上兩處,按平時比武的規矩,點到為止,一炷香的時間,劃分六丈的矩形,比試過程中身體越過規定範圍則視為輸家。
此等壽宴,不得自行攜帶利刃,隻得用禁軍提供的尋常兵刃,更考驗比試者本身的能力。
一聲令下,兩人蓄勢待發,袁棠昭拔劍出鞘,劍嘯微鳴間,凜冽的劍體模糊映著她的麵容,隨即微伏著身子,劍鋒朝上,這是慣用的袁氏劍法的起手式。
“哦有趣!”
阿依米娜看著眼前這小姑娘如此認真的樣子,覺著頗有意思,嘴角微揚,不假思索間,重握劍柄,隨即足底一點,在空中旋劍而入,凝力朝她砍去。
袁棠昭順勢躲過,反手以劍相抵,一時間,金石錚錚相撞,堂上呈現旋花爭鳴之象,如黑白兩花於這寒冬中爭相較量,兩人皆以防守進攻輪流交替之勢,亦或是在探對方的底,亦或是等著露出破綻的機會。
袁棠昭找準機會,快速繞其周身而過,借著周圍逐漸形成的劍氣朝她刺去,正中下懷,攻擊下盤,奈何每次出劍都似乎能猜到她攻擊之處,如今十幾個來回過去,兩人幾乎以毫厘之差焦灼著。
林長纓看著這戰況,急得搓著茶杯,心生不妙。
“不好,她這是攻心計”
說罷,恰好對上沈清辭的眸子,他正為她添些熱茶。
落到此處,她有些猶豫,想來應是他不懂她的意思,便問道:“殿下可想聽?”
沈清辭一怔,雖知曉其中緣由,但還是淡聲道:“願聞其詳。”
“北漠人以下盤穩漸長,他們的武功亦是以力大準狠為主,而袁家向來以迅疾快擊為主,不給敵人猶豫機會,我當年有幸向袁老將軍討教一二,剛開始輸時連手中的劍什麼時候被奪去都反應不過來,現在棠昭亦是打算以快取勝,但是都將近二十個回合了,阿依米娜幾乎在她站的位置上沒動過,對她出的招都能進行預判,反而是袁、棠昭已經來回折騰了許久,加上她性子急,這樣下去,體力會耗光的。”
可見,阿依米娜對她的出招的招式十分了解,袁棠昭終究是年紀小,實戰經驗少,麵對這樣的挑釁沒多久就會露出破綻。
沈清辭深知此理,側眸看著她按奈不住的手,使勁盤著這兩核桃,心下了然,她終是割舍不下。
倏地,劍嘯長鳴,兩劍劍鋒摩擦發出刺耳的割裂聲,幾乎震碎玉器,惹得眾人連忙堵著耳朵,麵露難色。
袁棠昭知道阿依米娜在玩弄她,情急之下,竟亂了分寸,快刀斬亂麻似地砍向她,不料都被借力打力地方式打回來,兩劍相抵,二人對視而望,皆是隱隱的肅殺,與這蕭瑟的涼夜相得益彰。
阿依米娜低眸看著她握劍都在顫抖的手,想來如今已是全身發軟,精疲力盡,她輕笑道:“妹妹!辛苦你了,是該下去好好歇著了。”
說罷,阿依米娜一連串地飛劍輕挑將她打得措手不及,電光火石間,重擊挑開她手裏的劍,袁棠昭支撐不下,趔趄倒在擂台外,被阿依米娜以劍鋒指著。
袁青鸞見情勢不妙,急忙喊停,上前扶起她,袁棠昭心下不甘,想要再來一局,最後被他硬生生拽回,護到身後。
“郡主,小妹學藝不精,與您切磋,受益良多,實在是見笑了。”
“還是袁副統領識大局,令妹武功不錯,隻是到底年紀還小,輸給我也實屬正常。”
幽幽說著,挽了個劍花便將劍插入會劍鞘當中。
高公公睨了眼璟帝,已是幹脆背靠在龍椅上,一臉生無可戀,沒眼看下去,想來也是失策,今日壽宴請來的將門中人和會武功的女子竟是少之又少。
無奈之下,高公公隻好撚著嗓子高低聲宣布戰果,落座在一旁的北漠使者明顯都興奮起來,甚至還爭相喝起羊奶酒,惹得座下的文臣側目而視,可又無可奈何,別過臉去想著有什麼法子讓大梁有台階下。
阿依米娜見下麵開始鬧起來,淡然笑著,拱手高聲道:“在下隻是抱著切磋學習之心來和各位討教,並非有惡意,諸位多是養在京城的貴女,與我這種在草原長大的,自然有所不同,所以輸給我,也不奇怪,相信璟帝陛下心如闊海,定然不會怪罪各位。”
話音剛落,似是激起了堂下一群人的忿忿不平,其餘往後,但凡有點底子的官眷都請求與她比試一番,隻是幾乎都在半柱香內落敗。
這壽宴的氛圍一下子似是凝固起來,老古董官員見此氣焰頗盛不由得捏一把汗,堂上親和北漠的官員連紛開始俯身耳語,皆是有關北漠兵力原本就比大梁強盛,隻是碰巧遇上他們內政混亂,沈懷鬆帶兵有法才贏得此次勝利,甚至有的還打算讓中郎官去打圓場,就此了結此事,否則撂挑子的璟帝第二日上早朝肯定得大發脾氣。
沈懷鬆緊咬著後槽牙,幾乎要把金玉瓷杯捏碎,額間漫上青筋。
這些老古董典型就是禍亂軍心朝政之人。
林長纓聽到臉色自然也不好看,似乎蠢蠢欲動,蕭雪燃看出了她的心思,趕在這之前,一把按住她的雙肩,俯身低聲道:
“小姐,您不能去,這連我都看得出來是激將法,有意引你出去。”
“可我不去,就能萬事大吉了嗎?”
明眼人都看出來,如今堂上隻餘她一人出身將門,更何況她與阿依米娜的恩怨糾葛許多人都知道,現在交談的官員中很多都瞥向她,一切盡在不言中。
若是她袖手旁觀,不用第二日,今晚肯定就會有林家置之不顧,妄為忠臣的言論大肆宣揚出去,到時林楓實於官場中就難辦了。
“您!”蕭雪燃著急了,連忙抓著她的手道,“可您現在不能用內力,肯定贏不了她的,若是不小心毒”
“好了!”林長纓當即打斷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隨即輕聲安慰道,“我自有分寸,怎麼不相信我能用計贏過她?”
話音剛落,不遠處就聽到阿依米娜朝她們說道:“這不是我兩年未見的立青嘛!怎麼,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不願意與我切磋切磋?難不成是中原有嫁人就不能拋頭露麵的規矩”
“自然不是。”林長纓起身回應,欲走出去,可又忍不住看了眼沈清辭。
沈清辭抿了口冷酒,知道如今說什麼也於事無補,她要是能聽旁人的勸,那就不是林長纓了。
思及此,他抬眸看向林長纓,柔聲道:“去吧!讓這愛挑事的郡主好好領教下我們夫人的厲害。”
“你!”蕭雪燃氣的不打一處來,原以為是來勸的,沒想到是來拱火的。
林長纓一笑,沉聲應著,便請示上前。
蕭雪燃氣得幹脆一腳踢到紅木柱上,但又不能發泄出來,隻能生無可戀地將額頭抵到木柱上,似是麵壁思過。
李成風也對他的決定感到意外,附耳道:“殿下,您怎麼能讓夫人去呢?這要是出什麼事怎麼辦才好。”
上次在林家不過練了次劍就毒發了,況且今日還是阿依米娜這樣的對手。
“她心下決意的,我自是攔不住,而且她也說了自有分寸,我也隻能見機行事,可有件事,我至今都覺著奇怪。”
“嗯?”李成風一怔,居然還有事比夫人還要重要的。
“上次見到你給我的壽宴出席名單我就覺著不對勁,怎麼剛好出身將門亦或是從過軍的官員官眷都有事出任,未到壽宴上。”
他心知肚明璟帝對將門中人有偏見,但逢年過節也會礙於其兵權和官位邀請至年會壽宴,偏偏這次如此巧合,來參加壽宴的將門之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