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毒辣,透過玻璃射進來,讓人眼睛發酸。
喬南文躺在床上,歪著頭,盯著趴在玻璃窗上的一隻飛蟲。
再往遠處看,是暗黑扭曲的礁石,和一望無際的海麵。浪花一遍一遍打在礁石上,把不少的魚給衝上了岸。
應該要漲潮了
喬南文這樣想。
她從小生活在這個小漁村裏,對於漲潮落潮的規律,已是再熟悉不過。
“阿文,出來吧,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還炸了幾個糯米團子,你帶回去給孩子吃。”母親的聲音從客廳裏傳來。
片刻後,喬南文回道:“先放著吧,我明天再回。”
陳素英的臉色變了變,朝著屋裏問:“怎麼不回去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喬南文說:“沒有,就是有點累了,明天再回。”
陳素英搓了搓手,猶豫了一下,又喊道:“阿文,那你和他說了沒呀?”
“我等會兒就給他打電話。”
“那行吧”
她看向坐在沙發上削蘋果的丈夫,說了句:“就知道吃。”
喬振立手裏的水果刀實在是太鈍,把好好的一個蘋果削得坑坑窪窪。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用刀柄打在桌子的邊沿。
“真是造孽啊,造孽啊”他一邊說,一邊用那把發鈍的刀不停地打在桌子上。
陳素英走過來,白了他一眼,說:“你能不能閉嘴?每次都瞎吼些什麼亂七八糟的1
喬振立把那削得醜陋的蘋果塞嘴裏,似是在生氣,哢嚓哢嚓在大聲咀嚼著。
陳素英也拿起一個蘋果,拿過喬振立手裏那鈍刀,削著蘋果,絮絮叨叨地說:“以後別老說這些話,阿文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專門惹她心煩”
喬振立咬著蘋果,用袖子粗魯地抹了一把眼睛,給眼睛給搓得通紅。
陳素英看了他一眼,又說:“一個大老爺們,你哭什麼?臊不臊?”
喬振立轉向另一邊,語氣生硬:“我心疼我家女兒,不行嗎?”
陳素英歎了口氣:“都過去了,阿文和他現在也過得挺好的,孩子都有了,你總提那些事幹嘛?”
喬振立不再說話,許久後,隻是再次輕籲短歎:“造孽啊”
人,素來如此。
當無力改變一些事情時,就隻能歸咎於命運。把所有的不盡如人意,歸咎為一句“造孽。”這樣就能減緩一些無力感。
喬南文在房間裏聽到了父母的爭吵聲,從床上起來,坐到小小的書桌前。把抽屜拉開,裏頭是有一堆老舊的照片。
她無聊地翻看著,裏麵是她從小到大的記錄。
小學、初中、高中、到了大學就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一張陸盡臨的照片,那是她和他剛剛相戀的時候拍的。
那時候的陸盡臨穿著一件純白襯衫,笑得帥氣。她害羞地挽著他的手,不敢看鏡頭。
喬南文想了很久,也沒能想明白,她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她現在才二十四歲,卻無趣得像個想要被安樂死的嶙峋老人,麻木、蕭條、寡淡得沒有一絲活氣。
有時候,她無法分辨這一切是不是真實的。她一個那麼熱愛生活的人,是怎麼在二十歲就和人結婚,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在身邊所有人,都為自己人生充滿不確定性,而奮鬥的時候,她就已經為人母,成為別人身邊不善言辭的妻子,像是再也發不出聲音的古舊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