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塞馬關(1 / 2)

天下八洲,大者鼎盛。其國有六,大端最上。

身為大端王朝四季州之一,秋州比名字裏帶了個北字的塞北更靠北。一來比不得春州的土地肥沃,二來比不得夏州的人傑地靈。至於三黨同鄉,權傾朝野的冬州,那就更不必多說,望其項背都是難事一樁。

隻不過是和茹毛飲血的北羌蠻子做鄰居,隔著一條甘江與大丹王朝皇庭遙遙相望,一旦失守便會危及國門罷了。

“崖壁聳入雲,馬見蹄不前。可憐歸鄉急,無奈千裏,牽馬徐徐繞行去。”

寒門出身的碩儒曹宏均,奉先帝遺詔往見天下山河。雖然聽起來是天大恩賜,其實不過是曹黨勢大,先帝用慷慨措辭,行發配之實,卻又不傷及情分的斷了曹黨的主心骨罷了。

先前那首沒個定式沒個名字,卻被譽為千古風奇第一句的開頭詩,出自曹宏均南海之行歸來,自塞北遠去都護海四年之後歸鄉時。當時曹宏均歸鄉心切,走了當時沒個大名的狹長山川。

曹宏均後來直言:“單單隻是遠遠望見,自己便已經被嚇破了膽兒。本以為躺在馬背上,蒙著眼睛也就過去了,誰知道就連陪伴著我走遍大半天下的寶馬也停蹄不前。”

於是一人一馬在川外喝了個酩酊大醉,留下了一個大大的愁字,隻得繞了個遠路,多走了千裏之遠。

此後無名山川便被叫做了塞馬川,那塊寫了愁字的大石頭被人叫作千裏碑。

當曹宏均走完南北複走東西的時候,再次路過塞馬川,懼意更勝往昔。與人說起此事時毫不開脫,自稱小暑居士。

如此妙人,難怪能將大好仕途徹底斷絕說成是“非是春風不念情,大好河山撞入眼。”

隻可惜如今後人已經看不見塞馬川那幅鬼神皆是從不踏的凶險風景了。

新帝登基,減輕賦稅,一改往日秋州連綿不絕的雍容邊線。築起四大關加之十三重關與塞北銜接,成以掎角之勢牽製北羌四部及丹胡二國。自此天下大定,已然鼎盛於當世的國力有望更勝往昔。

一隻鷹隼劃過長空,塞馬川外駐紮有兩千黑甲重騎;以每一百二十人為一伍,共計十四伍交錯巡視使得地麵如鼓。

餘下三百二十騎立於入川口,依次排列開來顯得格外殺氣沉沉。

兩千騎中為首一人甲胄森嚴,便是連麵孔都被深深藏住。左騎校尉童世圖,背負勁弩橫挎長弓,倒持一杆無纓長槍。

長槍彎壓出淺淺弧度,隨著通體漆黑的矮腳小馬不斷踱步在地上劃來劃去。

“咻~!”童世圖彎曲一根手指橫放在口中,伴隨著一聲長長哨響,盤旋空中的鷹隼俯衝而下。

待到鷹隼落在童世圖手臂上,童世圖舉目四望一挑眉頭,好似與其他騎兵炫耀一般。

在一幹騎兵的羨慕神色中,童世圖手臂高高揚起,同時大呼一聲:“告訴你爹,關外無恙!”

鷹隼迎著剛勁北風扶搖而上,到了極高處長大了嘴巴。

正當眾人以為他要長嘯一聲的時候,伴隨著咕咕兩聲怪叫,它便猛的一衝,身形轉瞬之間沒入了狹長山川。

一幹重騎看的苦笑不得,童世圖小聲嘟囔了一句“難怪叫你咕咕。”

有一騎自遠處奔來,年輕騎卒雙手抱拳沉聲稟報:“有約摸二十餘人驅車自駐足河北上,未經關內,不知是否過了溫陽府。”

童世圖聞言抬起槍杆在騎卒腦袋上一敲:“早些時候怎麼不說?”

咕咕飛掠進塞馬川,每隔六七丈遠就能見到穿著鐵皮衣服,便是最短也有三丈長的巨木深深嵌入地麵頂住崖壁,每一根都至少有兩人環抱粗細。

凹凸不平的崖壁上時不時能看到入口不大,其實內裏足夠容納數人的孔洞。

一隻體型碩大的老鼠從孔洞裏探出腦袋,被飛掠而下的咕咕銜起之後便囫圇吞下。

很快一座隻有三丈高,裹著鐵衣掛著冰碴的城牆便進入咕咕視線。

依稀之間可以看見城門上掛了一塊牌匾,上書塞馬關三字。

城頭上除卻每隊四人交錯遊曳的甲士之外,還有一身形修長,五官輪廓精致卻能看出十足滄桑的男人。他身著有些年頭的幹淨羊裘,用一根麻繩簡單束起長發,提著長槍在城頭舞出風聲赫赫。

離得稍近一些再去看,還能看到縷縷熱氣緩緩升騰,男人一身大汗淋漓。

咕咕一聲長嘯,雜號武典的將軍虞言便將長槍收起豎在城垛旁。

他擦去汗水披上厚重棉衣,解下係在腰間長劍劍鞘上的牛革;而後一邊將牛革一圈圈纏繞在左邊手臂上,一邊慢慢的走上以三根合抱之木作為支撐的瞭望台。

期間有兩隊甲士與虞言擦肩而過,甲士並不行禮,隻是點點頭說上一句“並無異樣。”

虞言在瞭望台欄杆邊站定,抬起左手橫放在身前抬頭看著咕咕。

咕咕下落之時忽然動了壞心眼,收起翅膀身形如箭矢般衝下。

虞言後退兩步,皺起眉頭抬起右手,咕咕穩穩的落在虞言手臂上,拍打著翅膀止不住的咕咕怪叫,正歡騰的時候腦門被狠狠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