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夜幕下星星點點的光忽在前方斷了,濃重的墨色似積聚成了一道蜿蜒又厚重的龍脊,隻是在龍脊中段忽然凹陷下去一截兒,像是被盤古那把開天辟地的巨斧垂直砍下,斷成兩截兒。
蕭絕夾緊馬肚,狠狠抽了兩鞭,馬兒長嘶一聲,奮蹄直追,竟很快就與傅少禦並肩而行。
不一會兒,便見前方山腳下有兩盞在夜風中飄搖晃蕩的燈籠,蕭絕低嗬一聲“駕”,他的那匹馬恨不能足下生風,直衝酒肆而去。
傅少禦忍不住“嘖”了一聲,小啞巴這樣要強的人,自然是不甘心輸掉的。
但他也不想。
酒肆老板正打算收攤回村子裏睡覺,遙聽見達達的馬蹄越來越近,還以為又是哪路被五毒教禍害的倒黴蛋兒急著來斷龍山討要解藥,說不準還叫了一群幫手撐腰,誰知等到聲音近了,他定睛一瞧,發現居然隻有兩個人。
在他這種尋常百姓眼裏,兩個人騎馬能騎出如此浩大的聲勢,多半是不好相與的主兒。
他縮進鋪子裏,祈盼著這不過是兩個尋常的趕路人。
可惜,上天沒聽見他的祈求,馬蹄聲停在了鋪子門口,緊接著一位俊朗俠客掀簾進來,朗聲道:“老板速速上酒,什麼酒都成。”
“哎,好、好嘞!”
老板剛答應下,櫃台上的燭火忽然一跳,一陣劍風貼擦著臉頰而過,他就被一位戴著眼罩的年輕人用劍抵住了脖子。
“英雄饒命!英雄饒命啊!”
蕭絕手腕微翻,寒霜劍尖發出一聲嗡鳴,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已將手伸向酒缸的傅少禦,道:“你的命保不保得住,就看這位傅少俠的意思了。”
“少俠救命啊——!小的就是個賣酒的,家裏還有老婆孩子……”
“閉嘴。”
劍尖劃破一點皮膚,被嚇得臉色慘白的老板立刻噤聲,滿臉惶恐與無助地看向傅少禦。
傅少禦探出去的手停滯在半空中,道:“哪裏有用這種手段威脅人的?這樣你也勝之不武吧?”
蕭絕笑道:“就許你耍小聰明,不準我威脅你了?”他揚揚下巴,道:“把酒拿過來。”
傅少禦歎了口氣,乖乖打了碗酒,端到了蕭絕麵前。
“喂我。”蕭絕笑盈盈地要求道,傅少禦又是無奈地輕歎一聲,依言喂他喝酒。
那老板渾身發抖卻不敢擅動,隻能夾在這兩人中間,既驚恐又疑惑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蕭絕抿了一口,這才把劍收起,把礙事的人推開,他狡黠地道:“我贏了,你是不是要答應我做三件事?”
傅少禦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有幾分誇張,卻又無端有種寵溺之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好。”蕭絕走到一旁的桌子邊坐下,待傅少禦也在身邊落座,他才鄭重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此後再不要與任何姑娘有親昵之舉,哪怕是出於道義,也不行。”
沒待對方有所反應,他又改了下條件:“不對,是任何人,除了我。”
傅少禦沒有答話,隻是湊過來在他頸側聞了聞,又忽然轉頭對縮在櫃台後的老板道:“掌櫃的,你家酒裏是不是摻了醋?好大的酸氣。”
老板被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解釋自己絕對不會賣假酒。
蕭絕嫌他聒噪,又因傅少禦沒正麵回應,心中煩躁,剛想拔劍,就被按住了手腕。
“我答應你,”傅少禦扳過他的下巴,快速在他唇邊輕啄了一下,“沒想到昨晚的那壇醋吃到現在了,我嚐嚐酸不酸。”
蕭絕低聲問:“酸嗎?”
傅少禦又在他唇上舔了下:“還成,有一點。”
蕭絕扯了下嘴角,道:“你說酸就是酸吧,我控製不住這股酸勁兒。”
他用力回握住傅少禦的手,攥的彼此都感覺到了疼痛,也沒放開。
“禦哥,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不允許任何人碰你。將來若再有什麼蘭芷、蘭花碰了你的手,那我就先砍了她的爪子,再砍了你的。此後生活可能會有所不便,但沒關係,反正你有我呢,我可以幫你。”
傅少禦聽他越說越離譜,不免心驚,但也懂他這份偏執說到底還是從小缺乏安全感。
他勾了勾蕭絕的掌心,道:“好,都聽你的。”
蕭絕這才似滿意了。
傅少禦問:“那還有兩件事呢?”
蕭絕道:“還沒想好,等以後再說吧。”
傅少禦笑道:“可以,你別忘了就好。”
兩人要了幾道簡單的吃食,填飽肚子後繼續往斷龍山上走,臨行前,傅少禦將一錠金子放在了老板的掌心,歉然道:“我家那位有點任性,讓您受驚了,抱歉。”
驚魂未定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