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之前他換掉了身上沾上了血漬的衣服,好好地洗了洗雙手和胳膊,把身上的汗味和腥味全部刷幹淨了。他想盡可能地避免她想起任何關於殺人的恐怖記憶。
於是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回避關於入侵者和屍體的話題,皆是當做從未發生過。
“你睡哪裏?”
夏千虹見弗萊明安之若素,不知為何地感到安心不少。
“主臥的床被拆了,床墊還在。我睡床墊就行。”
“真的可以嗎?”
“嗯。去睡吧,”弗萊明一臉坦然,“我再下樓修補一下窗戶,很快回來。”
說罷,他便轉身下樓。
“滾滾滾,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江萬洲甩了甩手,示意她趕緊下床。他見弗萊明態度如常,心裏的別扭也淡了不少,不知不覺間就恢複了原先的不耐煩。
夏千虹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動作極其緩慢地起身,故意像樹懶一樣一點一點地往門口挪動。
“你還有精力跟我杠那我就放心了。”
他嬉皮笑臉地刺了一句,也不顧她的存在,直接蒙上被子躺平了。
下一刻,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哐當”一聲,門框硬是抖了三抖。
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她感覺自己能夠跟江萬洲那廝能稍微好好相處的時候都會在下一秒被氣得當場爆炸。
對他抱有一咪咪期待的自己真是個傻逼。
把入侵者破壞的窗戶重新用木板釘好之後,弗萊明收拾收拾了工具放回車庫裏,然後放輕了腳步上樓。兩具開始腐爛的屍體被他扔到了隔壁院子裏以作警示,而別墅裏的“其他痕跡”也已經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幾個小時前發生的血案仿佛黃粱一夢,什麼都沒能留下。
但是夏千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
他手上忙活了半天,腦子裏一直在思考到底該如何恰當地照顧她的情緒。是繼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然後永遠不再提起?還是試圖引導、疏通她內心的痛苦與恐慌?短短幾周內,她接二連三地身陷險情,雖然次次都化險為夷,但是命懸一線的極端恐懼是難以磨滅的。
若是這一段回憶與相應的情感處理得不夠好,一不小心留下了記憶的烙印,或許會形成應激障礙。
應激障礙簡直是退役軍人的職業病,弗萊明見過太多深受其擾的戰友了,故而十分擔心。然而他並不是專業的心理谘詢師,此時此刻實在難以開口,生怕無意說出點什麼反而對她進行二次傷害。
至於那兩個被砸死的人,他沒有一絲憐憫。
“千虹?”
走到主臥前,他挑了挑眉,意外地發覺她並沒有去房間裏睡覺,而是靠著牆發呆。
她站在壁燈之下,暖洋洋的色調像溫柔的水彩暈開,形成了一個脆弱而透明的氣泡。注意到弗萊明後,少女微微抬頭,露出一絲討好的笑。
“我一個人不敢睡。”
她眼尾透出的小心翼翼細微地刺痛了他。
他向前踏入了那一片昏黃的光線中,仿佛怕她真像一個氣泡一樣飄走了,唐突地一把抱起了她:“沒關係。我再拿一個床墊搬到主臥。”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卻也乖乖的沒有掙紮。
“你在這裏等一下。”
他將她放在主臥的床墊上,深深看了看她,然後摸了摸她的頭發。
寧靜的初冬之夜響起一陣輕微的動靜,不一會又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