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被定在下個月初三, 距離今日也不過大半個月而已。看得出,夏府上下的人都急著出手三小姐這個燙手的山芋。
既然塵埃落定, 夏千虹也不希望節外生枝, 便老老實實呆在自己院子裏, 充當一個模範的待嫁小娘子。夏府上下或是嘲笑或是唏噓的聲音一點都傳不進來。她平日裏曬曬太陽,吃吃葡萄, 沒事跟穀香嘮嗑嘮嗑, 日子好不安逸。
“三小姐,先夫人原先的嫁妝已經整理好了,需要去庫房裏看一看嗎?”
穀香最近為了自家小姐的事忙裏忙外,經常腳不沾地。
“你看著辦吧。”
夏千虹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話本子, 上麵龍飛鳳舞的古代文字也不認得幾個, 最後隻能當茶杯墊子。
“三小姐, 夫人送來了幾樣首飾擺件加入了嫁妝單子裏,不去看看嗎?”
“反正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看也罷。”
夏千虹已經閑得開始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穀香見主子對人生大事如此不甚上心, 隻能暗自捶胸頓足。轉念一想到小姐坎坷曲折的命運,又覺小姐不是日日夜夜在房中對月垂淚已經是十分堅強了,她作為貼身丫鬟自然該幫小姐把這些惹人傷懷的瑣事全都料理了。
“三小姐,二小姐的身體今日稍稍有起色,請三小姐去院子裏做客。”
“是嗎!”聞言,百無聊賴的夏千虹終於來了一點興致,“過去瞅瞅。”
掐指一算,二小姐已經閉門養病將近兩周了。畢竟是自己親自救上來的人, 她還是希望對方平安無事的。
踏入二小姐的閨房,那熏人的中藥味愈發濃烈,夏千虹幾乎要雙眼一閉當場暈過去。
“小紅小綠,你們還不趕緊給二姐的房間裏通通風?”
她實在看不下去,二小姐別不是沒病被生生憋出病來了。
“三小姐,王大夫說過二小姐的病情不宜受寒。”
小紅恭恭敬敬地跟夏千虹稟告。
“大夏天的,哪裏那麼冷啊,”夏千虹見指揮不動兩個人,隻好親自打開窗戶,“房間裏太悶也不利於二姐恢複。”
從室外吹來一陣帶著梔子香氣的清風,不一會就把房裏濃烈嗆人的味道驅散了。
“婉兒來了麼……”
床上傳來氣若遊絲的聲音。
我去,二小姐沾了個水就真的差點掛了?
夏千虹匆匆忙忙跑到床側,看到對方巴掌大的小臉上毫無血絲,嘴唇幹裂帶著血,一雙大眼睛空洞無神。
“二姐。”
她確實被驚到了。就算是當初生病的自己也是天天洗澡沒出過事啊。
“婉兒,快過來讓我看看。”
二小姐的眼睛裏逐漸彙聚了光芒。
這……這聽起來怎麼像是要交代遺言的模樣??夏千虹乖乖地跪坐在床邊,握住了病弱美少女的手。
“我聽小綠說,你過一段時間就要嫁人了?”
二小姐溫溫和和地問道。
“是的。定在下月初三。”
“混賬東西!”
二小姐突然暴怒,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把身下的枕頭“哐當”一下摔在地上。
“二姐?”
夏千虹看著對方氣喘籲籲的模樣,一下子被巨大的反差感震住了。
“他們、他們怎麼可以如此,”二小姐捂著臉,還是阻止不了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婉兒自小就那麼乖巧柔順,居然陰差陽錯遇上那種事,如今又要被那些個混賬東西輕易許人……真是蒼天不長眼啊!為什麼放著那些貪婪自私的小人不去折騰,偏偏要欺負我家婉兒!”
“二姐,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夏千虹搜腸刮肚地想著安慰之詞,覺得哄二小姐可比哄穀香難度高多了,“江家是皇商,嫁過去之後日子隻會比現在更好的。”
“你還小,不懂事,”二小姐一把抓住夏千虹的肩膀,“嫁過去上有婆婆作威作福,旁的有妯娌之間的攀比算計,若是相公花花心思多,還有一眾姨娘庶子庶女需要處置。想要一個人清清靜靜地生活著絕非易事!”
不是,二姐你自己不就是庶女出身嗎?
夏千虹吐槽歸吐槽,也確實感動於對方如此為自己著想,口氣軟了幾分:“沒事,婉兒不在意那些表麵上的東西,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經知足了。”
“到時候受盡欺負,無人可訴該怎麼辦?”二小姐完全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未來,“一想到我不能陪在婉兒身邊,不知道婉兒過得如何,就整夜睡不著覺……”
這個有點誇張了吧?
“我會時常回來看二姐的。”
夏千虹也不是一點不能理解對方的心情。姐妹倆倒是從小就在一起,突然毫無心理準備就要分開了,二小姐可能一時間接受不了。更何況,久病臥床的人經常會不由自主地將感情全然寄托在身旁的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