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虹坐在一旁,突然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同情。
她討厭江萬洲嗎?是的,他一直以來自私自利,不顧人意願強行跟她綁定,甚至不惜背叛夥伴、捷足先登搶了被封印的羽毛之書,之後又試圖在千鈞危急關頭強行賣隊友……種種行為都讓人恨不得把人踩在地上摩擦,順便往他臉上吐兩口口水。
可是。可是。
從兩人第一次相遇,他伸出手把自己拉上紙飛機的那時起,江萬洲已經救了自己三次。從沙漠中順手搭救,再到剛才拚盡全力的空中逃亡……如果沒有他,她已經恐怕早就屍骨無存。尤其是剛才十萬火急的情況下,江萬洲一個人毫無怨言地扛起了駕駛員的大旗,肩負著五個人的性命,堅持不懈地苟到了最後。
但凡他有一絲鬆懈,大家都不一定能活下來。
或許……該感謝他的。
她望著他格外脆弱的背影,忽然意識到對方也隻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易地而處,她真的能做得比他好嗎?
她真的有資格唾棄他嗎?
情緒和理智在腦內相互搏鬥,如同龍卷風將殘存的精力吞噬殆盡。
啊,好累。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裏。
她坐在依舊溫暖甚至有些燥熱的紅色地毯上,膝蓋抱到胸前,將臉埋在臂彎裏,沉浸在深深的疲憊之中。
——
白天沒來及補覺的安娜貝拉強打著精神,決定組織第一次會議來確定之後的作戰方針。
然而大家的狀態都不怎麼樣。
副本結束後回到圖書館的四個人都沒機會睡覺,一個個眼皮耷拉著昏昏欲睡;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傷,一個個默默不語隻想閉關休息。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會議很重要。
“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憊,但為了盡可能讓所有人活下來,我們一定要團結一心。”
安娜貝拉清楚隊內成員之間有諸多矛盾,隻有她能相對中立地站出來說幾句。
“團結一心?”江萬洲嗤笑一聲,“恐怕某些人恨不得把人害死才開心。”
“隻有你是最沒資格說話的!”夏千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過也板起臉極為認真與眾人道,“不過,我確實認為在討論正事之前一定要先把瑞安的事情說清楚。那個聚光燈的技能是不是你放在花音身上的?”
瑞安冷哼一聲,一臉譏誚:“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在座的各位畢竟是活過了兩場任務的玩家,一個一個腦子就算不太聰明也一定不是傻的。一道一道或質疑或銳利或諷刺的目光從以各種刁鑽的角度狠狠打在瑞安身上,即使臉皮厚如城牆的他,也難免微微緊張起來。
靈靈感到了瑞安的窘境,著急地大聲喊出:“哥哥明明是為了保護靈靈才那麼做的!你們就會合夥欺負人——”
“靈靈!”
瑞安朝她一聲低吼。他的眼睛布滿血絲,眼底泛著血氣,凸出的眼球瞪人時很是駭人。
本來要是靈靈不說,瑞安打死不承認聚光燈的事情,玩家們即使再懷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這事說不定就糊弄過去了。
連滿地屍體都渾不在意的靈靈,頓時被嚇得掉了幾顆圓滾滾的眼淚。她從未見過瑞安對自己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明明是為哥哥說話啊,他幹嘛對凶自己?她越想越委屈,淚水竟然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而下。
瑞安的表情不禁鬆了鬆,目光嫌棄地瞥了瞥她,非常別扭地伸手擦了擦她的淚。
受到聚光燈技能牽連的玩家們卻無一例外地怒火中燒。
“喂你哭個屁啊!差點死掉的是我們好不好!”克裏斯再也忍不下,話裏還帶著三分哭腔,“我還以為我們是好朋友……”
“聚光燈又、又不是打在你身上的。”
靈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中間還打了個嗝。
“打在我身上就沒有問題了?”
花音語氣不緊不慢,甚至還在微微笑著。
“哥哥說你、你是沒人要的臭/婊/子,當然沒、沒問題……”
夏千虹實在不知道花音到這個份上是如何保持風度的。先是被江萬洲坑,後是被瑞安打擊報複,她怎麼能如此淡定?
不行。明明是團隊遊戲,不能助長隊內不信任隊友的風氣,必須要有更多人站出來抨擊作惡之人。
“瑞安你可真行,盡是讓靈靈學些不入流的詞。要我說她該繼續好好學著,等學會了反叛和冷血,回頭分分鍾就把你給賣了。”
花音有些訝異地看了挺身而出的夏千虹,目光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